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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走在前面的大队长佐藤正平一言不发,抬手就是一枪。随着这声枪响,埋伏在两旁的师预备队515团官兵开火了,子弹的流光和手榴弹爆炸的火光,在黑夜里发着残酷的美。日军满以为会给中国军队一个意外,没想到最终意外的倒是自己。他们发现中了埋伏,登时乱作一团,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敌人在哪里,他们只能向着周围胡乱开枪,有些过于慌乱,竟连自己人都打死了。佐藤拔出战刀,大声叫嚣:"稳住,不要乱!"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飞来,正好击中他的右臂,他觉得手臂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中了一样,剧痛之下,手里的战刀"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见指挥官受伤,日军更乱了,开始四处乱窜。佐藤见势不妙,急忙下令从原路突围。早已守在来路上的三营用密集的火网挡住了他的去路,佐藤顾不得丢脸了,赶紧向山下求援。又激战了近二十分钟,日军的援军赶到了,费了吃奶的劲才把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救出了里面的残兵和狼狈不堪的佐藤,灰溜溜地逃回山下去了。

  这一仗打得漂亮,515团官兵以死5人、伤11人的极小代价,换取了日军一大片血淋淋的尸体。

  以后的十来天里,双方来来回回经过了无数次拉锯式的战斗,付出的代价都不小,但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时成了胶着状态。到了这时,不仅是两军的士兵们比勇气、比耐力,也是两个指挥官比机智、比沉着、比果断的紧要关头,正所谓"一着棋错,满盘皆输",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带来的可能就是失败的苦果。德成达郎是日本陆军鼎鼎有名的虎将,在上海作战时,带着一个旅团一天就击溃了中国守军5个师的阻击,得到日本媒体大肆宣扬而名噪国内,成了许多年轻人狂热崇拜的偶像,他本人也因此狂妄自大,不断扬言:"支那兵哪里配称军队,根本就是乌合之众,我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他们消灭!"

  德成旅团是来自日本本土的军队,德成和他的司令官冈村宁次不同,他不太了解中国军队,不了解嫡系部队和杂牌军的差别。事实上,他在上海登陆时,淞沪抗战已接近尾声,中央军大多已被打残,他遇到的几个师全是刚投入战场的川军,这些部队虽然号称是师,实际上一个师也就5000人,相当于一个旅。士兵拿的是老掉牙的汉阳造,大多数连膛线都快磨没了,既不准还老卡壳,为数不多的一些迫击炮是自己造的,常常炸膛,把自己人给炸死。这几个师是川军的先头部队,因为是从贵州出发,比从成都出发的先期到达,成都出发的直到淞沪抗战结束都没赶到。

  这些身材矮小的四川汉子都是不怕死的硬汉,也不管敌人坦克厉害,端着枪迎着敌人的炮火就往前冲,被日军密集的火网罩住,死的人堆积如山,鲜血流成了一道道溪流。他们有一腔热血,但无回天之力。德成看着这一切,心里发痒,他会开坦克,竟亲自驾着坦克参加作战,在杀戮的快感中,他树立了中国军队不堪一击的思想。他没想到是,这次来江西作战,他与新25师交战了一个多月,损失的人员已逾千人,却毫无战果,也看不到一丝胜利的迹象。最初的时候,他暴跳如雷,以为是自己手下不努力,竟连中国军队的一个师都对付不了,大骂几个联队长:"笨蛋!蠢货!你们这是丢旅团的脸,丢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脸!"

  在接连进攻受阻之后,他终于察觉到这支军队与以往的不同,反倒冷静了许多,这才想起找情报部门要来了中国指挥官的材料。在仔细看完了张一鸣的资料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好胜的表情:"哟西,这才是真正的对手,这仗打得有意思了。"

  既然放弃了小觑之心,德成开始认真对待,调整了攻击方案,甚至派出突击队穿插到敌人背后袭击,可是突击队一去就再无消息,电台也联系不上。几天后情报人员返回消息,他的突击队遭到敌人埋伏,全部"玉碎"。德成恨得咬牙,一心想要报复,可是他无论施行何种方案,都被张一鸣看透,一一击破,山上的中国军队就像一道铜墙铁壁,他始终越不过去。他的好胜心完全被激发了,决定不惜一切手段、一切代价也要吃掉这支部队,可是他的上司不肯再给他时间,要他尽快赶到庐山。他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不敢违抗命令,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在前往庐山的路上,他经过了一个村庄,把一腔怒气发泄在了无辜的村民身上。他命令手下血洗了村子,屠杀了二百多名村民,连刚出生的婴孩都没放过。村里的妇女,从12岁的幼女到70岁的老妇,全都是先轮奸后处死。做完了这一切,他下令放火,把村子烧成了一片白地。

  到了庐山,他把刘波的部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心里却没有喜悦和激动的感觉。像一切以打仗为乐的将军一样,他喜欢打恶仗、硬战,这样的仗过瘾、刺激,而且更能让他立下赫赫战功,早日换上中将的军衔。就在他即将击败广东师、拿下高地的时候,却受到意外袭击,连占领的阵地都被夺了回去,当他得知夜袭自己的是新25师时,不怒反喜,对着资料里张一鸣的照片说道:"好啊,我们的决斗又开始了,鹿死谁手,可就看这一次了。"

  他知道新25师是一块不好啃的骨头,这一次,他使出了浑身解数,白天强攻,晚上偷袭,正面佯攻,侧面迂回,花样层出不穷。攻击的武器更是不择手段,地上大炮轰击,天上飞机配合,还使用了毒气武器,如毒气筒、毒气炮弹、毒气手榴弹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毒气的种类不仅有瓦斯,芥子气,还有呕吐性毒气"赤剂"等毒性更强的新型毒气。对于使用国际上禁用的毒气弹,他不以为耻,反而扬扬得意:"对于这些支那人,不光要消灭他们的肉体,还要消灭他们的精神,要让他们知道,和大日本帝国作对的下场!"

  中国官兵对毒气的厉害确实心有余悸,日军爱用窒息性的毒气,中毒者不能呼吸,口鼻出血而死,只要毒烟袭来,阵地上几乎剩不下几个活人,即使不死,也毫无防卫能力,照样被日军用刺刀捅死。新25师虽然配备了一些防毒面具,也从日军那里缴获了一些,但数量远远不够。张一鸣请求军部全部配齐,军部答复他,你们有一些已经不错了,很多部队还一个都没有。张一鸣无奈,为了减少伤亡,他下令各部队一旦发现敌人放毒气,立即撤出阵地,等毒烟散后再从鬼子手里夺回来。

  因为无法对付鬼子的毒气,官兵只能寄希望于天气,希望老天爷多多下雨,雨水会使毒气效力大减,日军不会在雨天放毒。他们也希望风尽量往鬼子那边吹,这样鬼子就不敢放毒气了。有几次,他们看到日军刚施放毒气,不想风向变了,毒气掉头扑向日军阵地,鬼子兵没有防备,等他们感觉到不对,想戴上防毒面具时,已经晚了。一些日军军官为了自己士兵的安全,劝德成少用这种东西,德成是个典型的"武士道"军人,一向以"军人战死沙场"为信条,他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又怎么会顾惜手下官兵的性命。所以,只要天气好,风向合适,他照放不误。

  在对峙的这些日子,新25师打得很艰苦,阵地占领又丢失,丢失又夺回,损失的兵力已接近三千,死去的人只能浅埋,等将来有机会再好好安葬。因为战斗紧张,张一鸣每天睡觉的时间超不过两个小时,有时甚至整夜不能休息。他一向军容整洁,可现在却是须发蓬乱,面容枯干,军服污秽肮脏,皮靴也失去了光泽,已经和他手下的官兵一样了。

  就在新25师苦苦据守在山上时,山下的德成旅团打得也并不轻松。原来,9月25日,在马回岭作战的日军 106师团把小部队留在原地,主力绕过中国军队阵地,偷偷地蹿到了万家岭一带,试图穿过万家岭,以奇兵突袭中国军队在乌石门线反八字形的左翼阵地,迫使中国人从瑞武线撤兵。薛岳早就看破日军的企图,张着大网等候106师团的到来,将它围了个水泄不通。两国军队在万家岭地区互相渗透,互相夹击,打得紧张激烈。106师团左冲右突,始终冲不破中国军队铁桶般的包围,向冈村宁次频频告急。冈村宁次急令西线的日军增援,以最快的速度向106师团靠拢。德成达郎也接到了命令,要他不惜一切代价突破凌云峰,前往万家岭。德成何尝不想突破,可是该用的办法统统用上了,他的脚就是踏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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