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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而老熊并不理会我们这一套,他用秃鹰一样的眼光瞟了我们一下,非常寒冷,我们再也不敢上前了。

  嗥……老熊突然吼了一声,这是狼的声音。

  他迅猛地朝高向阳的下颚挥了一下勾拳,被高向阳偏头躲开了,紧接着又是几记组合拳,直拳、勾拳、侧拳,呼呼生风,环环相扣,似乎想夺去高向阳的性命。

  高向阳在老熊的突然发力之下,只有躲闪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狼狈不堪。

  终于,高向阳躲避不住老熊一记狠毒的勾拳,被他一拳击中在嘴角,一下子摔倒在地。

  老熊愣住了,他没想到高向阳居然这么不经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呼地脸红了,我从没看见这狗日的脸红过,他就是一个死皮赖脸狗屁不通的大莽汉。

  高向阳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笑了笑,用手抹了抹嘴边。

  血,我看见了高向阳嘴角流淌的鲜血。

  我后悔了,在他们面前我后悔了,没想到他们是这么鸟的男人,而我,又是什么?我很惭愧,在这两个刚才还在拼死格斗,现在却非常友好的两个男人面前,我感到惭愧。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从这个记忆深刻的情景中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男人,什么叫宽容,什么叫刚强,什么叫军人。

  "你们在干什么?打架?"一声高亢的训斥声传来。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我们排的排长贾银亮。贾银亮是我们下连队中的二排长,但原来也是我们新兵连正管我们的排长。真他妈的巧合。

  贾银亮在我记忆中是非常神气的警官,用我们战士的话说——牛×!贾银亮在新兵连的时候管理部下非常严格,不光是他的训练动作一流,他平时对待战友就是死板着脸,爱训人,就像别人欠他三百块大洋似的。

  这不,又让他逮着机会了,看来没老熊和高向阳好果子吃了。

  "我们在交流训练经验,来,来,老排长,抽烟!"高向阳满脸堆笑,赶紧辩护,忙掏出一包烟递给贾银亮。

  "靠,这是什么破烟啊!你还真拿得出手。"贾银亮接过香烟瞄都没瞄,给扔在地上。

  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士官了,老兵了,是班长了,就想飞上天了?

  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样会给新兵带来什么影响?

  无纪律无组织!

  贾银亮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冒出一连串鄙夷难听的语言出来。

  报告!

  说!

  我们还没吃饭呢!

  什么?贾银亮很诧异。

  晕了,我们班有名新兵忍不住说实话了。

  老熊的脸色顿时发白。

  贾银亮非常愤怒,他大声说道:"八班新兵都有了,解散!开饭!八班长六班长,跟我到中队值班室!"

  2

  老熊和高向阳跟排长走后,我的心忽地沉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本来非常恨老熊,希望能看看这狗日的新兵班长出点什么岔子,可经过刚才他们两个人的打斗之后,我似乎再也不恨老熊了,反到为他们两个人担心起来。而高向阳,在他拉我手的那瞬间,我似乎一生就要记着他,记着他的温暖。

  事情朝着复杂的方向慢慢发展,老熊从值班室回到班里以后,一言不发,呆呆地坐着,也没让我们新兵为他倒茶,也没要求我们复习什么训练动作,面对突然而来的轻松,我们这些菜鸟反到不习惯起来。看着老熊忧郁的脸,我们想问问情况,可是没有谁敢出声,空气似乎凝固起来,压抑又埋藏着不安。

  下午,整个新兵训练大队突然停止军事训练,各个班都在室内进行政治学习。我们班的每名新兵轮流被叫到大队部进行问话,回来的人都默默不语,我预感,这事情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

  该轮到我去大队部了,我一进办公室们,就发现里面坐着四个人,三个军官和一名士官,最大的官,肩上扛着两杠三星,最小的官也就是贾银亮排长了。

  这里面,我只认识贾银亮,但是,从他刚才的行为,我并不喜欢,反之还有些讨厌他,一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谁喜欢?

  他们让我坐,给我倒茶。我开始有点拘束,但很快就坦然了,反正我就是一名小小的新兵蛋子,不管怎么样,就是最低的级别,也不怕他们拿我怎么样。他们问我:"刚才你在场,是吗?"

  "是。"我答。

  "你觉得你们班长怎么样。"又问。

  "这个……还,还可以吧。"

  "怎么叫"还"?还可以?"

  "还行吧!"

  "你们都对你们班长不满,是因为他有打骂新兵的现象,是吗?"

  我无语。

  那位两杠三星的军官站起身来对我说道:"我们是党领导下的部队,实行官兵一致,互帮互助,互相友爱,坚决杜绝部队中出现打骂体罚新兵现象的发生,刚才我们已调查过,你们的班长确实有这样的情形。这个,组织上向你们保证,八班长将得到严肃的处理。"

  我心底有一股发凉,我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这样。

  他也是为我们好吧!我争辩。

  那位军官继续说道:"训练是需要方法的,不是靠野蛮的加训死逼就可以得到效果,我们将对所有新兵大队的班长实行能者上,劣者下的原则。也希望你们新兵能够体会教官的难处,配合他们的工作,并对他们违反纪律的行为实行举报,监督他们的工作。"

  我懵了,这都是哪跟哪啊。在那个时候,我才进部队,对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哪里能够听得懂?

  "两位班长是因你而打架的吧?"他们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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