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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彭总,大榆洞左边鸭绿江畔楚山韩国第六师第七团,右翼韩国第十九团一个营在桧木洞,左翼美第二十四师一个团,韩国第六师、第八师,美国骑兵第一师、韩国第七师、第一师,像个口袋嘴儿似的。”邓华对敌人的部署背得很熟,然后说:“我们歼灭楚山退下的韩国第六师的第七团,在北镇、丰水洞顶住敌人三个师,右翼顶住美军第二十四师之后你赶到大榆洞就行。”

  彭总带着几分火气说:“什么口袋嘴,撕开口袋嘴,就揭了它的口袋底。我老彭打仗从来不藏头缩尾的,你把第十三兵团各军给我督上去,别的不用管。老洪,我到大榆洞,供给跟不上我可不饶你呀!”他站起身来走了。

  洪学智看看彭总说:“保证完成任务。”他回答得十分严肃。

  就在彭总“首先是调动兵力过江,然后迅速地投入战斗”明确思想指导下,各军干部有了敌变我变的思想,应付接触战斗后的稳住阵角这一关。要前后呼应,不会分散兵力,还能协调,他们知道彭总的性格,指挥果断,大刀阔斧,严格要求部下,他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在他面前拖泥带水,他会狠狠克你。但今天看出他脸上气色沉重,连往日行动很敏捷的身体,看着也有些笨拙了,大家知道此刻他肩上的担子该有多么重啊。他声音提高了说:“我的双脚一踏上鸭绿江南岸,我跟着你们前进,你们要有应付一切变化的能力。这就叫重任在每个人肩上,开始分担了。”

  军委毛主席和彭总战略意图已经明确“以积极防御,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以反击、袭击、伏击来歼灭与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作战方针,先在龟城、泰川、球场、德川、宁边、五老里一线阻止防御,制止敌人进攻,挫伤敌人的锐气,稳定战局,争取时间,掩护朝鲜人民军的北撤整顿,同时也为今后战略反攻制造了条件。

  彭总几乎一个军一个军地问到各军长,是否了解战斗总部署,大家都表示明白了。彭总突然站起身来,在同志们眼中,他一下子更加高大起来了,他大声宣布:“按指定地点、时间过江!”然后他双手拖腰,在下命令前瞪大的眼睛像落下帷幕,眼皮松耷下来,眨着慈祥的目光,看着每一个走出屋的人,互相一对眼光就走开了,他又侧身面向窗外,他像能听出每位军长的车子开走了一样,他叹了一口气对张养吾说:“开车过江。”他随着声音已经走出了屋。

  邓华副司令问道:“彭总,你的位置在哪里?”他迅速地走出屋门口。

  “找我的联络员吧!”

  彭总车已经开动了。邓华副司令员对跟随彭总的其他车喊道;“注意!电台要保证良好!”

  彭总他们从长甸河口过江。鸭绿江从水丰发电站拦江大坝上流来,越流两岸越平坦,在长甸河口这里的长河口地带,那两岸就像大碟子了,距离江水五百米远是一片沙石,站在高坡上距离远点看鸭绿江,像一条绿带子,冷天水更显得格外的绿,一场大雪,江岸边几乎没有人踩个脚印儿,这些架浮桥的工兵披着伪装衣用立柱和长条木板,几乎紧紧地贴着水面,架一条能并肩行走六人的桥面,在桥面桥、柱之间插满松枝,飞机不从底空是没法发现浮桥的。在彭德怀司令员没有到达之前,已经飞快地穿过浮桥一师人了。

  彭总车的前边,警卫部队在边搜索道路,边往浮桥跟前行进,等彭总车赶到时,桥面要清除一下,要彭总车一飞而过。

  彭总在上车时并没有注意车上坐着谁,他今天坐这辆吉普车是朝鲜人民军从美军手中缴获的,特给志愿军首长送来五辆。他走到车跟前就对警卫员说:“你坐后边,我坐前边眼亮些。”他拉开车门和司机同志并坐在前边,还用手擦擦前边挡风玻璃。

  彭总的车来到鸭绿江浮桥跟前时,正赶上最后有几门炮车要通过,为了减轻浮桥压力,把每辆车的距离拉开些。彭总前车慢下来了,他要开到桥头停下。他见潜伏在江边等着过江的部队,战士们悄悄地站着好像江边一排排松树,从这辆车开得这么稳,前后都有警卫部队,战士们猜出是彭总司令过江了。

  彭总对司机说:“人就是这样呀,要过江了,心里就沉颠颠的。这出国打仗和离开家门打仗不一样呀!在国内可能还熊一点,这一出国这威风劲儿还直抖呢。”他让车在浮桥边等炮车过,他要体会一下这离国的滋味儿。”

  这时江边的黑暗逐渐地褪淡了,那带着一层红黄色的椭圆形的月亮,看样子一滚就要滴溜溜圆了。它把江水照得越发的黑了,照得岸边的雪是黄色的。车停下时,江水冲激着桥柱子发出哗哗响声。前边警卫战士跳下车来,在桥边和桥左右散开放哨兵,桥头是作战部长在指挥,他悄声地对身边几个参谋说:“快,把桥面检查一遍。”这时一辆准备在桥头的战备车飞快地开上浮桥。

  彭总下车来,抬头先看看月亮,再往身后看看,是祖国大地,又往江对岸看看,是异国战场。 这时他发现身边站着的人, 在月光下从那件大衣他看出来了,说:“岸英,你怎么跟我先来了?你不是第二梯队过江吗?”

  毛岸英往前凑近些说:“彭总,我跟你来了。”他觉得没什么话可解释的。

  彭总也不好说什么,他看看桥上还有两门炮要过江,他抬腿往江桥附近待命上桥的战士那里走去。此刻人们都精神贯注地过江,除警卫人员注意志愿军总司令来了,并没别人注意。毛岸英紧跟着走了过去。

  过江的战士动作谨慎没有响动,但心情都很紧张,反而没话可说。江边一片出神的、难耐的寂静,一阵冷风吹得很紧,感觉出风中夹着雪粒子。战士们穿着大衣,皮帽子都扣上了帽耳朵,脚上的大头鞋粘成个冰雪疙瘩,他们跺着两只脚,紧紧地抱着手中大枪,他们在黑暗中互相有趣的看着,桥头响了三声尖尖哨子声,在这夜里听着怪刺耳的。

  彭总很满意,这么大的举动,而能这么稳定,这么有组织、有纪律这是十分难得的。偶尔听见战士们在小声唠喀。在他转身往回走时,他问道:“岸英,你听见战士说什么了?你看见什么了?”他加快脚步转身往回走。

  毛岸英紧走几步跟上去说:“我听战士说,快十五了,月亮快圆了。我看见战士们抽烟,脸对着祖国这一面。”

  彭总语意很重地说:“谁的心都会是这样的。”听出他对毛岸英听的看的是他所要问的了。他们赶到车跟前默默上车了,转身工夫吉普车开上浮桥,车好像走下坡路,颤微微地直劲打滑儿,车开到桥中间像兜在凹凹里,像在沙包上行走。彭总的吉普车很快开下浮桥,消失在黑暗、冷风之中,迎着炮火和子弹流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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