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血不冷(28)_林丹

二八

　　27

　　郎所长松了手，挤出一脸的微笑说："既然孟兄喜欢这个，只管拿去。只是今天车上的事，孟兄弟，你千万千万要替郎哥保密啊！"

　　孟龙飞狠狠抽了一口烟又吐出来，说道："你和那个赵局长也太黑了，我站在台上嘶声竭力的演讲，讲得喉咙冒烟，站得两脚发麻，一分钱都得不到，而你们却可以大把大把地剥削我的劳动成果。你们这简直就是资本家，我要向工会告你们。"

　　"监狱里面没有工会。"肖勾财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

　　郎所长马上明白了孟龙飞的意思，笑着说道："孟兄弟，别气别气，凡事都好商量。这样，我打个电话跟赵局长商量商量。我们怎么能让孟兄弟无偿付出呢？"说着就掏出手机拨号。

　　"喂！赵局，你这做法也太不够意思了。人家孟兄弟可是在为咱俩打工，我们一点辛劳费也不考虑，那不比资本家还资本家了？对，我知道我知道，人家是罪犯，可罪犯也是人哪！人家也有人权。我什么毛病？你才有毛病呢？别一天到晚地钻钱眼里了。这样这样，你听我一句，你我每人少拿一点，替人家孟兄弟考虑考虑。人家今天喊了一上午，嗓子也哑了，人也瘦得跟木乃伊一样，我看着都心疼啊！谁虐待他了，孙子才虐待他！行行行，我吃点亏，就这么定了。"

　　孟龙飞心中一喜，看样子，自己这六个月不仅可以吃好睡好，还可以捞点外快了。

　　果然，郎所长笑眯眯地对孟龙飞说道："孟兄弟，我跟赵局长商量好了，今后的演讲所得费用，他拿五百，剩下的咱俩平分。你不能说人家赵局长贪，人家公安局庙大菩萨多，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你也别嫌自己得到的少，你这吃住用、演讲的车费可都是我们出的啊！"

　　"行！够意思！郎所长，你这兄弟我孟龙飞交定了。既然是兄弟了，那对兄弟不利的话我绝不乱传。"孟龙飞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

　　郎所长像吃了定心丸似地长舒一口气，握住孟龙飞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

　　郎所长和肖勾财走后，孟龙飞躺在地毯上用郎所长送的打火机又抽了一支极品中华香烟，但只抽了一口便剧烈咳嗽起来，鼻腔、后脑勺也一阵阵发麻，鼻涕也咳出来了。此时的感觉，让他一瞬间想到了当年生化演习中突然遇到化学武器袭击时的感受，只不过这里没有防毒面具。他不明就里地坐起来，仔细端详着正冒着烟雾的半截香烟。

　　白沙！

　　这居然是一支白沙烟。

　　他再抽出一支，一看商标，白沙。再抽出一支，还是白沙。孟龙飞索性把全部香烟倒在地毯上，满心期望能看到一根不是白沙的烟。还真有两支不是白沙的，是红梅。

　　孟龙飞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拿整包中华香烟时，郎所长会如此紧张，因为这包烟根本就不是极品中华，而是社会上传说的"面子烟"。

　　碰到熟人拿出来，一看包装，嗬！极品中华！给对方递上一支，倍儿有面子，仿佛腰缠万贯似的，实际上自己抽的只是极普通的烟。

　　孟龙飞咒骂着郎所长的死要面子，捡起地毯上的香烟一根根搓碎，倒在身旁的垃圾桶里。

　　烟抽不成了，他只得再次躺下，口中回味着那难忘的丝丝甜味，闭着眼想着自己的收入。想不到，自己最没本事的一张嘴还值一千元。这一千元公安局拿五百，还剩五百。自己和所里一平分，那就是，两个二百五！

　　孟龙飞想到此处时，惊得不由自主地从地毯上坐了起来。

　　以后的日子他过得相当舒适，没有演讲任务的时候就在高档囚室里上上网，看看电视，有演讲任务的时候就和郞所长一起去附近的军队进行演说，每次都能得到一片喝彩之声。到第四场演讲的时候，孟龙飞完全可以进入状态了，吹牛也不做作了，稿件也可完全不看了，一个人站在台上讲得声情并茂，依旧是满堂喝彩阵阵掌声。

　　六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终于到了要分别的时刻。孟龙飞是在九月底入狱的，刑期满时已是第二年的三月。

　　三月的阳光蜜糖一样涂在城东监狱的大门上，高墙之内，孟龙飞正在郎所长和肖勾财的陪同下一步一停地向监狱大门走去。

　　想到自己如此好的工作条件、生活待遇就要从此永别了，出了大门以后又要像浮萍一样在社会上荡来荡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稳定下来，孟龙飞心中无限感伤。

　　郎所长的情绪也不太好，估计和孟龙飞想的是一档子事。

　　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走到出口处，孟龙飞突然说道："郞所长，你说，我要是袭警的话是不是还可以进这里来？"

　　郎所长一抬头，见孟龙飞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危险处境，赶忙说："不是这样。如果你袭警，那就属于再次犯罪，要重判的，起码三五年。刑期超过一年的都不会往我这里送，只能送湖光劳改农场。"

　　孟龙飞这才打消了再次犯罪的念头。

　　铁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郎所长也难舍难分地一拍郎的肩，说道："其实，我也舍不得你走啊！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没有权利让你在这里多留一天，你应该属于外面自由的天空。好好把握吧。"

　　孟龙飞抬头看了看天，没错，自己的确马上拥有了一片自由的天空，但也自由得一无所有了。

　　别了，我难忘的监狱生活！

　　28

　　郎所长从包内掏出一本存折，放在孟龙飞手中："这是你六个月的工钱，一分也不少，拿好。"

　　孟龙飞收好自己六个月的劳动收入，半开玩笑地说："谢谢老板！"

　　郎所长又拿出一本红色的荣誉证书，送到孟龙飞面前："这六个月来，你的演讲让很多人受到鼓舞，上万人受到了爱国主义教育，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大大加强，工作学习热情空前高涨。你的演讲台已成为了多个部门的精神文明建设阵地。为表彰你对中国青年的思想道德建设工程所做出的贡献，我们城东监狱党委会一致通过，授予你'十佳杰出青年'的称号。这个荣誉我们一年才发一个，拿着，走上社会找工作，有这个东西可能会帮上忙。"

　　孟龙飞心里美滋滋的。在部队的时候，所有战友最上瘾的事就是争那一枚枚军功章，一个人争到手了而其他人没有，绝对能在整个寝室里引来一片羡慕得几近仇视的目光。

　　"多谢监狱党委对我的支持。"他尽量克制住自己心中的喜悦，接过荣誉证书一看，上面赫然印着"授予孟龙飞同志'十佳杰出青年'称号"。孟龙飞笑着说："荣誉很好，不过，我应聘的时候人家把下面的发证单位一看，城东监狱党委会，恐怕要吓老板一大跳了。"

　　郞所长也笑笑说："这只能代表我们城东监狱的一点心意了。孟兄弟，出去以后，工作不忙有空闲的话，我们随时欢迎你来坐坐。"

　　孟龙飞连忙打住他的话："别，有空没空我也不会回来了，你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郞所长、肖勾财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三人一笑。

　　出小门后，孟龙飞还想跟郞所长客套两句，郞所长却抢先说道："走吧，我们这里有规矩，出去以后就别再回头。"

　　孟龙飞这才大步流星向前走去，身后传来铁门关拢的声音。

　　"孟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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