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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你好乖,来,把东西都吃光。很好吃,对不对?当然好吃。我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我才会给你东西吃。来,小家伙,把东西都吃光,对,就是这样。你好乖。”每当那只狗在吃东西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不停地哄它、赞美它、对它甜言蜜语,消除它内心的恐惧。

  而且,每天他都会坐得更靠近一点,终于,有一天,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他只要略一伸手就可以摸到那只狗。然而,他没有这么做。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冒险,我可不想把它吓跑。

  只可惜,要叫自己的手乖乖听话不要乱动,可没那么容易。他感觉得到一股强烈的欲望,渴望伸出手去摸摸那只狗的头,而且,他也感觉得到自己的手在欲望的驱使下不停地抽搐,蠢蠢欲动。他是多么渴望能够再爱一次,无论对象是什么。在他眼里,那只狗看起来是如此丑陋,却又是如此美丽。

  他不停和那只狗说话,后来,那只狗已经越来越习惯他的声音了。现在,他讲话的时候,那只狗几乎连抬起头来看看都懒了。现在,它来了就吃,吃了就走,完全不会惊慌,甚至过马路的时候还会吠个一、两声,彷佛在跟他打招呼。时候快到了,奈佛告诉自己,很快就可以拍拍它的头了。在愉快的气氛中,几天过去了,几个礼拜过去了,彷佛那个时刻已经一分一秒逼近,他快要拥有一个伴了。

  然而,有一天,那只狗居然没有来。

  奈佛快急疯了。他已经很习惯那只狗每天来来去去。那已经成为他日常生活的重要支柱,彷佛狗狗每天来吃东西的时刻已经成为他生活的全部重心,彷佛生活中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研究、调查,这些工作都已经被他抛到脑后,他满脑子只有一股渴望,渴望把那只狗带回家。

  他心烦意乱,整个下午找遍附近这一带,大声叫喊那只狗,只不过,找了半天还是白费工夫。后来,他回家去吃晚餐,食不下咽,味同嚼蜡。那天晚上,那只狗没有来吃它的晚餐。第二天早上,它是没有来吃早餐。奈佛又跑到外面去找,只是,他已经越来越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一直听到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它们逮到它了,那些恶心的混蛋逮到它了。然而,他并没有真的相信。他不愿意相信。

  第三天下午,他人在车库里,忽然听到外面的金属碗发出匡当的一声。他倒抽了一口气,立刻冲到外面。外头阳光灿烂。

  “你回来了!”他哭叫着。

  那只狗吓了一跳,万分紧张地从盘子旁边跳开,下巴滴着水。

  突然间,奈佛心头一阵狂跳。那只狗双眼无神,拚命喘气,舌头发黑挂在嘴巴外面。

  “不会的。”他失声大叫。“噢,不会的。”

  接着,那只狗又从草坪那边跑过来,四条腿抖个不停。奈佛颓然坐到门廊的阶梯上,浑身发抖。噢,不要,他心里痛苦到极点。他想,噢,不要!

  他坐在那边看着它。它一边舔着水的时候,全身一阵阵地颤抖着。不要,不要,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他不自觉地喃喃嘀咕着。

  接着,他不自觉地伸出手,那只狗立刻往后退缩了一步,龇牙咧嘴,喉咙发出低吼。

  “没事的,小家伙。”奈佛轻声细语地说。“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然而,它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后来,那只狗跑掉了,他挡不住。他试着想去跟踪它,只可惜,他还来不及找到它的藏身之处,它就已经不见了。他敢断定,它一定是躲在附近某一栋房子底下,不过,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夜里他根本睡不着觉。他不停地踱来踱去,喝了一壶又一壶的咖啡,咒骂时间过得太慢,比蜗牛爬还要慢。他一定要抓到那只狗,一定要,而且要快。他一定要想办法治好那只狗。

  问题是,怎么治呢?他又咕噜咽了几口唾液。一定有办法的。尽管他对医疗所知有限,但他相信一定找得到办法的。

  第二天早上,他坐在碗旁边。后来,当他看到那只狗一瘸一拐地慢慢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它什么都没吃,眼神看起来比前一天更呆滞更疲倦。奈佛忽然有一股冲动想跳过去,想办法抓住它,把它带进屋子里好好照顾。

  然而,他心里明白,要是他突然跳起来,却失手没有抓到,那么,一切的努力可能就前功尽弃。那只狗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那只狗在喝水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地一直抽搐,好几次伸出手想去拍拍那只狗的头。然而,每次他的手一伸出去,那只狗就会龇牙咧嘴地低吼,往后退缩。这时候,他开始想用强迫的手段了。“不要这样!”他叫了一声,口气听起来很坚定,很生气。只是这样一来,那只狗反而更害怕,躲他躲得越远。奈佛只好一直跟它讲话,足足讲了十五分钟,讲到后来,他的声音开始嘶哑,开始颤抖。后来,那只狗好不容易又回来喝水了。

  过了一会儿,那只狗喝完了水,然后转身就走,走得很慢。这一次,他想办法跟在后面,看看它躲在哪一栋房子底下。他本来想用一块铁片盖住那个洞口,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不想吓到那只狗。更何况,除非把地板挖穿,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抓得到它,只可惜,那会耗费太多时间。他必须赶快抓到那只狗。

  那天下午,那只狗没有来,于是,他就拿了一碗牛奶放在那栋房子底下。第二天早上,那个碗空了。他正要把牛奶倒进那个碗里面的时候,忽然想到,这样一来,那只狗就永远不会再离开它的窝了。于是,他就把那个碗拿回去放在他家门口,暗自祈祷,但愿那只狗还有力气可以走过来喝牛奶。他忧心如焚,甚至忘了骂自己又在莫名其妙的祷告了。

  那天下午,那只狗还是没有来,于是他又跑回去洞口看看。他在洞口踱来踱去,心里想,算了,要管那么多了,把牛奶放回去吧。可是转念一想,不行,这样一来,那只狗就永远不会再出来了。

  他回到家之后,整个晚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第二天一早,那只狗还是没有来。于是,他又跑到那栋房子去。他在洞口听了半天,听不到半点呼吸声。难道它是躲在最里面,距离太远了听不到?还是……

  他又跑回家里,坐在门廊上,早餐没吃,午餐也没吃,只是呆呆坐在那里。

  那天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那只狗终于一瘸一拐地从那两栋房子中间走出来了,四条腿瘦得皮包骨,走得很慢,奈佛警告自己坐好不要乱动,等那只狗慢慢走过来,走到食物旁边,接着,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弯身抓起那只狗。

  那只狗立刻就张开嘴想咬他,但他立刻用右手抓住它的嘴巴,把它的嘴巴阖起来。它的身体骨瘦嶙峋,全身的毛几乎都掉光了。它在奈佛的怀里拚命挣扎,全身扭来扭去,可是却软弱无力。它喉咙发出阵阵呜咽哀鸣,声音充满了恐惧,听起来很可怜。

  “没事,没事,不要怕。”他不停地安抚它。“小家伙,没事,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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