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43)_托尔金

四三

　　汤姆浑身一震，彷佛从美梦中惊醒过来。“呃，什么？”他说：“你是问我有没有听见你的呼救？才没有，我没听见。我那时忙着唱歌哪。如果你们称这为机缘，那就只是凑巧而已。虽然这不是我的计划，但我的确在等待诸位。我们听说了你们的消息，也发现你们似乎就在附近跋涉，我们猜测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走到水边，这座森林里面的每条路最后都会通往柳条河。灰色的柳树老头可是个不错的歌手，对于你们这些小家伙来说，要逃脱他的陷阱更是难如登天。不过，我在那边刚好有些事情待办，那可是不能拖延的。”汤姆点点头，彷佛又开始打盹，但他继续用歌声唱道：

　　我有项使命要作：是收集那美丽荷花，
　　青翠绿叶和洁白荷花，只为了讨我那美人心欢，
　　这是秋天最后的荷花，收集起来才能度过严冬，
　　装饰她灵巧的纤足，直到那冰霜融化。
　　每年夏末我都会替她摘取这鲜花，
　　从柳条河尽头，又深又清的池子中采花；
　　那里的荷花春初最先绽，夏末最晚谢。

　　就在那池边，许久以前，注定了我和河之女的邂逅，
　　美丽的少女金莓坐在那池边草地上。
　　她歌声甜美，心儿快乐如小鹿乱撞！
　　他张开眼，用澄蓝的双目看着众人：
　　诸位十分幸运，因为我将不会再深入
　　那林中的水洼，
　　因这已是秋末冬初。我也不会再
　　经过那柳树老头的屋子，因为这春天已过，
　　等到明年春天，欢乐的河之女娃，
　　沿着小径在深池中沐浴，那才是我出门的时光。

　　他又再度沉默下来，但佛罗多实在忍不住要问第二个问题，那是他最想要知道的答案。“大人，告诉我们，”他问：“有关这个柳树老头。他是什么？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号。”

　　“啊，不要啊！”皮聘和梅里突然间坐直了身。“别现在问！明天早上再说！”

　　“没错！”汤姆说：“现在是该休息的时候了。有些东西不适合在晚上谈，一觉到天亮吧！别担心晚上有异声喧闹！也别担心柳树的骚扰！”话一说完他就吹熄油灯，抓起一支蜡烛领着大家走进之前的房间。

　　他们的踏垫和枕头都又软又舒服，毯子则是白色的羊毛织的。这一群疲惫不堪的哈比人，头刚碰到枕头，连毯子都只拉到一半就睡着了。

　　夜半时分，佛罗多身处在一个没有光线的梦中。他在梦中看见新月升起，在单薄的月光下有一座高耸的黑墙矗立在眼前，黑墙上唯一的空隙是座黑暗的拱门。佛罗多觉得自己被某种力量举起，飞越了眼前的黑墙，这才发现这座岩墙是连绵的小丘，包围着一座平原。平原的正中央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尖塔，似乎非人力所能建造。在塔顶站着一个人，缓缓升起的月亮似乎为他而停留了片刻，照亮他在风中飘荡的白发，从底下的平原上传来邪恶的叫喊声以及狼群的嚎叫声。突然间，有道长着巨翼的影子掠过空中，那身影高举手臂，一道光芒从他的手杖中激射而出，一只壮伟的老鹰俯冲而下，将他抓了起来。底下的声音开始凄厉地叫喊，狼群开始嚎哭，接着传来一阵彷佛狂风般的声响，伴随着从东方传来的急驰马蹄声。“黑骑士！”佛罗多猛然清醒过来，马蹄声依旧在耳边萦绕，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勇气离开这屋子的庇护。他动也不动地躺着，倾听着身边任何风吹草动，但四周万籁俱寂，什么动静也没有。不久，他再度陷入梦乡，沉沉睡去。

　　皮聘在他身边睡得十分香甜，但他的梦境突然间有了改变，让他不禁翻身哀嚎起来。他突然醒了过来，耳边依旧可以听见那打搅他梦境的声音：“咚咚、吱呀！”这声音好像是老树的枝枒在风中舞动、敲着窗户和墙壁。“吱嘎、吱嘎、吱嘎。”他开始担心房子附近是否有种植柳树，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住在普通的房子内，而是躺在一株柳树内，倾听着那恐怖的声音再度嘲笑他。他坐了起来，确定自己是躺在柔软的垫被上，于是又放心地躺下。他的耳边似乎可以听见之前汤姆的保证：“别害怕！一觉到天亮吧！别担心晚上有异声喧闹！”然后他就又睡着了。

　　梅里的梦中则是出现了水声：那潺潺的流水悄悄地扩散，似乎将整个房子吞没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池子中，池水在墙边翻滚着，缓慢、持续地往上升。“我会被淹死的！”他想：“水一定会流进来，然后我会被淹死的。”他觉得自己好像躺在泥泞的沼泽中，他猛地跳下床，一脚踩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这下子他才终于想起自己睡在什么地方，于是又乖乖地躺了回去。他似乎觉得自己想起，或是再度听见了那话声：“除了月光、星光和晚风之外，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通过这里的门窗。”一阵甜美的香气吹动了帘幕，飘了进来，他深吸一口气，就再度睡着了。

　　山姆是四人中唯一一夜无梦的人，因为他跟块木头一样吵也吵不醒。

　　四人同时在晨光中醒了过来。汤姆在房间中吹着口哨收拾打扫，声音大得跟众鸟飞舞一样。当他看见四人都醒过来时，他拍拍手大喊道：“嘿！快乐的来啦！叮铃铛啦！亲爱的朋友起床啦！”他一把拉开黄色的窗帘，哈比人这才注意到房间东边和西边各有一扇大窗户。

　　他们一起神清气爽地跳下床，佛罗多立刻冲到东边的窗口，发现自己面对着一座沾满晨露的小菜园。由于昨晚那场栩栩如生的恶梦，他本来预料自己会看见一大块满是蹄印的草坪，结果，他所面对的是一个爬满了豆藤的花架，远方则是在日出衬托下显得灰蒙蒙的山丘。今天早晨的天色看来有些苍白，东方天际的云朵看来像是边缘染红的羊毛一样细碎，中间掺杂着一些黄色的晨光。天气看来似乎会有场大雨，即使如此，日出的速度还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延迟，豆藤上的小花在太阳照射下变得生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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