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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交换了誓约之后,两人彼此交换礼物。金月羞赧地将礼物交给河风。他颤着手,打开了这份礼物。那是一缕金发串成的戒指,以同它一般华美的金银系带束着。金月将母亲的首饰交给佛林特,老矮人的手艺一如往昔。

  在索拉斯的废墟中,河风找到了一块逃过恶龙肆虐的树枝,他一直将这样东西带在背包里。这根树枝变成了河风送给金月的礼物──一枚戒指,光滑无缺,没有任何的装饰。打磨过之后,木质闪着丰润的金色光泽,表面布满美丽的纹理。金月拿起戒指,想起了她第一次看见那么多树木时的感受──那一夜他们又饿又累地仓皇逃进索拉斯,带着蓝色的水晶杖。她开始轻泣,用泰斯的手帕拭着眼睛。

  “祝福这两样礼物,帕拉丁。”伊力斯坦说。“这些礼物象征着无畏的牺牲与无私的爱情。让他们俩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还能够凝望这两样礼物,让自己相信,前方依然有着爱情照耀。伟大而光耀的神、精灵和人类的神、矮人和坎德人的神,祝福这两位──你的子民。愿他们两人今日在心里种下的爱情种子,借着他们灵魂的滋润,能够育成生命之树,庇护那些寻找安宁祥和的人们。借着两人交换的誓约,紧握的双手,给予彼此的礼物,你们两人──河风,流浪者的孙儿;金月,酋长之女。在心中,在人们的眼中,在神的眼中合而为一,永不分离。”

  河风将他的戒指戴上金月瘦削的手指。金月拿回她的戒指,河风照着奎苏族的仪式跪在她的面前。但金月摇摇头。

  “起来吧!战士。”她笑着说道,眼角还泛着泪光。

  “这是命令吗?”他柔声问。

  “这是酋长之女所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她低声说。

  河风站起身,金月将金色的戒指套入他的手指。河风轻拥她入怀,而她也紧拥着他;两人双唇相接,身心有如水乳交融般合而为一。人们高声欢呼,点亮了火把,太阳西沉到山后,天空中满是如火般灿烂的晚霞。很快地,如黑丝绒般浓密的黑夜笼罩了暮色。

  新人被众人前呼后拥地带下小丘,宴会和狂欢接着开始。雕着松树与森林的大桌子摆放在草地上。孩子们终于摆脱了典礼的束缚,可以尽情地奔跑,玩着屠龙的游戏。今夜他们将所有的不快和烦忧全抛诸脑后。男人们搬出他们从帕克塔卡斯抢来的大桶麦酒和红酒,向新人敬酒。女人们则端上一盘又一盘的食物,盘里装着的是从森林里猎来的野味、捡拾来的野果,以及从帕克塔卡斯的粮仓里夺来的食物。

  “别挡我的路,让一让,让一让。”卡拉蒙嘟哝着坐了下来。大伙笑着让出位置给他。马丽塔和另外两名女子端上来一大盘的鹿肉,放在卡拉蒙的面前。

  “这才叫食物啊!”战士赞叹道。

  “嘿!”佛林特大喊,边用叉子刺入卡拉蒙盘子上一块正在冒烟的肉。“你该不会连这一块也想吃掉吧?”

  卡拉蒙欣然地利用这个空档,一滴不漏地在佛林特脑袋上空干了一大杯的麦酒。

  坦尼斯和史东两人比邻而坐,低声交谈。坦尼斯的眼角偶尔会瞟向罗拉娜;她坐在另一张桌子旁,热络地和伊力斯坦聊着。坦尼斯赞叹着她今日的美丽动人,一边感慨她与自己当初离开奎灵那斯提时,那个一厢情愿、为爱所苦的小女孩之间有着多大的差异。他告诉自己这样的转变是很好的,但他同时发现自己正纳闷她和伊力斯坦有什么好聊的?

  史东拍拍他的肩膀,坦尼斯吃了一惊,他完全忘了刚刚两人的话题。他红着脸开始道歉,却看见史东脸上的表情。

  “怎么搞的?”坦尼斯警觉着半站起身问。

  “嘘!不要乱动。”史东压住他。“用看的就好。在那边,自己一个人坐着。”

  坦尼斯迷惑地望向史东所指之处,他看到一个人独自坐着,心不在焉地吃着面前的食物,像是淡而无味一般。只要有人靠近,他便低下头,提防地看着那个人,直到他经过。也许是感觉到坦尼斯的眼光,他突然抬起头,直挺挺地盯视着他们。

  “不可能的!”他颤声道。“我们明明看见他死了!和依班一起!没有人可以逃过──”

  “那么我没看错了。”史东面色凝重地说。“你也认出了他,我还以为我神志不清了──我们去和他谈谈。”

  当他们再转回头之时,人却已经不见。他们立刻在人群中搜索,但却已经错失了抓住他的机会。

  当银色和红色的月亮升起时,已婚的人们绕着这对新人围成一个圈圈,唱着赞颂婚姻的歌曲。未婚的单身男女则在外面成对共舞,孩子们则因为过了上床时间而跳跃嬉闹着。营火旺盛地燃烧着,夜空中高挂着银色与红色的月亮,乐声、人声鼎沸;金月和河风紧抱着彼此,两人的眼睛中闪耀着比火焰还要炙热的光芒。

  坦尼斯站在远处看着朋友们。罗拉娜与吉尔赛那斯两人跳着精灵传统的舞蹈,唱着精灵欢宴时的歌曲。史东和伊力斯坦讨论着要往北方找寻传说中的海港──美丽之城塔西斯,希望能够找到船将这群人载离这个被战火摧残的大陆。提卡厌倦了看着卡拉蒙不停地吃,不断逗弄着佛林特,直到他红着一张老脸答应和她共舞为止。

  雷斯林到哪里去了?坦尼斯四处张望着。半精灵记得宴会上还看到过他。法师的食量很小,只顾着喝他的草药汁,看来异常地苍白而沉默。坦尼斯决定先找到他。和这个少年老成、工于心计的法师相处似乎比较适合他今晚的心境。

  坦尼斯漫无目标地在月光漫步,多少意识到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他发现雷斯林坐在一株遭闪电击中、树干焦枯、枝叶散落一地的树下。半精灵在沉默的法师身旁坐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躲藏在半精灵身后的树旁,泰斯好不容易可以听到这两个人密谈的内容了!

  雷斯林的眼睛看着被群山遮掩,只浮现出些微轮廓的南方大地。南风依然吹着,但风向就要改变了。气温正慢慢降低,坦尼斯隐约感觉到法师瘦弱的身子正发着抖,借着月光的照耀,坦尼斯惊讶地发现他与同父异母的姊姊奇蒂拉竟是如此的相像。这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但却让坦尼斯的心中浮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让他感到更加不安。他不停地将一块焦黑的树皮由右手掷到左手,再由左手丢回右手。

  “你为什么看着南方?”坦尼斯突然问。

  雷斯林看着他。“我的这双眼睛只能看到什么,半精灵?”法师自怨自艾地低语。“我看见了死亡──死亡和毁灭。我看见了战争。”他指着天空。“星座还没回到天上。黑暗之后还没有被击败。”

  “真正的胜利或许还很遥远,”坦尼斯开口,“但我们总是打了一场胜仗──”

  雷斯林一边咳嗽,一边哀伤地摇头。

  “你觉得没有希望吗?”

  “希望是否定现实的表现,不过是画饼充饥罢了。”

  “难道你是说我们应该就此放弃?”坦尼斯说,恼怒地抛掉树皮。

  “我是说,我们应该丢掉那张画饼的纸,用自己的眼睛看清事实。”雷斯林回答。他边咳嗽边将袍子拉得更紧。“你要怎么和恶龙作战,坦尼斯?我们还会遇到更多的龙!比你所想象的还要多!我们所呼唤的屠龙英雄修玛在哪里?屠龙枪在哪里?省省吧!半精灵。你不用再和我讨论什么希望的问题。”

  坦尼斯没有回答,法师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坐着,一个人继续看着南方,一个人看着空寂的夜空。

  泰索何夫躲进树后面的草丛中。“没希望了!”坎德人难过地自语道,后悔自己跟来偷听他们的对话。“我不相信。”他自言自语着,但目光也随着坦尼斯一起投向夜空。连坦尼斯也觉得没希望了,坎德人察觉,这个想法让他心胆俱裂。

  自从老法师死后,坎德人的身上开始起了不为人知的转变。泰索何夫开始觉得这场冒险是认真的,这将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他想过自己为何会被卷入这一切……也许原因正是他所告诉费资本的答案──他该做的事虽然小,但却是不可或缺的。

  但直到刚刚为止,坎德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一切努力说不定都会落空,大家的心血可能都会白费;也许同伴们都会受苦,失去身旁所爱的人──就像费资本。恶龙们还是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不过──”坎德人低声对自己说,“我们还是会继续尝试,继续保持希望。这是最重要的──尝试和保持希望的心。也许最后只有这件事有意义吧!”

  从天空,缓缓地飘下了轻柔的物体,拂过坎德人的小鼻子。泰斯伸出手去一把抓住。

  那是根小小的、白色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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