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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富裕之家的家人在他们跨世界的时髦家里听到葛莱史东的广播,抬起头来彼此望着对方,原先在各个房间里隔着敞开的传送门只相距一两公尺,一眨眼间,就相隔好几光年和好多年的时间,他们的房间现在面对的是空无。

  在只有几分钟路程外的学校或营地或游乐场或保母家的孩子们,等到再和父母团聚,大概是长大成人之后的事了。

  已经因为战争的风声而缩减了的群星广场就此被吹散了,原先永无尽头的那一带漂亮的店铺和有名的餐厅裂成了支离破碎的小区段,永远无法再连接到一起。

  巨大的传送门消灭后,特瑟士河不再流动,河水溢出干涸,留下河里的鱼在两百个太阳下曝晒。

  很多地方发生暴动,卢瑟斯像匹狼咬噬自己内脏一样将自己撕裂。新麦加掀起一波波殉教潮,青岛─西双版纳的浪人庆祝摆脱了驱逐者,然后吊死了几千名前霸联的官僚。

  茂宜─圣约也有暴乱,但却是在庆祝,数十万名开元家庭的后人乘着浮岛来驱赶占有这个世界那么多地方的外来人。后来,几百万大为震惊而遭到驱逐的民宿与度假小屋老板都成为工人,拆除好几千处油井起重机,和麻麻点点像天花一样在赤道群岛上的游客中心。

  文艺复兴星有过一阵子的暴力,紧接着就是很有效率的社会重建,以及认真努力地养活这个没有农业的城市世界。

  诺德荷姆上的城市都空了,因为人们回到海岸边和冰冷的海上,以及他们祖先的渔船里。

  巴瓦娣星上情势混乱,发生内战。

  天龙座七号则是在欢庆与革命之后,发生了新种的逆转录酶病毒大流行。

  富士首先是很哲学化的听天由命,然后立即兴建星轨船坞,来建造一支装有霍金推进器的空间跳跃船队。

  艾斯葵司的人则是相互指责,然后是社会劳工党在世界议会中得到胜利。

  平安星上的人祈祷,新的教宗德日进一世召开了一次大型集会──梵谛冈第三十九次大会──宣布教会的新时代来临,授权大会准备赴远地传教。很多传教士去很多地方。教宗德日进宣布说这些传教士不是去劝人改变原有的信仰,而是负有搜寻的任务。教会就像很多濒临绝种的物种一样,会隐藏起来忍耐过困境。

  坦培星有暴动和死亡,有群众领袖兴起。

  在火星上,奥林帕斯指挥学院仍然以超光速通讯和所属的部队保持了一阵子的连络,当初就是奥林帕斯证实有“驱逐者入侵”各处,但海柏利昂星系方面已经停止。拦截到的智核船舰都是空的,也未设定程序,侵略已经过去了。

  米得克萨斯有暴动和报复行动。

  在库姆─利雅得,一个自称基本教义派的什叶派领袖由沙漠中出来,号召了十万信众,不到几个钟头就把逊尼派的政府推翻,新的革命政府把政权还给神学家,将时间倒退两千年。人民欢欣若狂。

  边疆世界之一的亚玛迦斯特,情况和以前差不多,只不过多了很多的游客、新来的考古学家,还有其他进口的奢侈品,亚玛迦斯特是一个迷宫世界,那里的地下迷宫仍然是空的。

  希伯仑在新耶路撒冷的外世界中心人心惶惶,但是锡安教会的长老很快地就让那个城市和那个世界恢复了秩序。他们拟定计划,稀有的外世界必需品以配给方式分享,沙漠变为田地,农地增大,植树造林。人民彼此抱怨,为幸免于难而感谢上帝,也与上帝争辩因这次幸免于难而带来的不适,然后努力工作。

  神之谷上,整个大陆仍在燃烧,黑烟充满天空。在最后的“乱军”离去后不久,几十艘树船由云层中升起,由核融合动力缓缓攀升,外面有以耳格发动的防护力场保护,一旦脱离重力井之后,大部分的树船向外转向四面八方,沿着黄道带开始远距的量子空间跳跃。超光速通讯的影像信息由树船上传到远处在等待着的驱逐者聚落,重新播种开始了。

  是权力、财富、商业与政治中心的天仑五中心,饥饿的生还者离开了危险的高塔和无用的城市以及无助的星轨住宅,要找人来怪罪,找人来惩罚。

  他们不用到远处去找。

  ***

  冯·哲达特将军在传送门摧毁时正在政府大厦里,现在他率领了两百名陆战队员和六十八名安全人员守卫这个地方。前总裁梅娜·葛莱史东仍然统领着柯尔契夫和其他高阶参议员搭乘第一班也是最后一班霸军疏运登陆艇离开时留给她的六名禁卫军。暴民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反太空飞弹和长枪,不到围城结束或是防卫力场失效,其他三千名政府大厦人员和难民全都不能进出。

  葛莱史东站在前方的观察点,看着这场暴乱,暴民在最后的禁制力场与护卫力场的防线阻拦住之前,已经把大部分的鹿园和花园给摧毁了。现在至少有三百万狂热的民众挤在防线前,而暴民的人数还在快速增加。

  “你能不能把力场的防线后撤五十公尺,在暴民冲上来之前再重新设立好?”葛莱史东向将军问道。从两边起火城市飘来的黑烟充满天空中,好几千名男女被后面的群众推挤得撞在防护力场上,使得那道闪动的墙在下方两公尺全像糊了草莓酱一样。尽管禁制力场使得他们的神经和骨骼疼痛无比,却还是有几万人紧贴过来。

  “我们可以做得到,总裁,”冯·哲达特说:“可是为什么呢?”

  “我要出去和他们谈话。”葛莱史东的声音听来十分疲倦。

  那位陆战队的将军看着她,觉得她一定是在讲什么不好笑的笑话。“总裁,再过一个月,他们会愿意听你……或是我们任何人说话……那也是在广播或是电视上,再过一年,也许两年,等到秩序恢复,能够跟他们说理之后,他们也许能原谅这件事,可是恐怕要到下一代,他们才会真正了解你所做的事……了解你救了他们……救了我们所有的人。”

  “我想要和他们说话,”梅娜·葛莱史东说:“我有东西要给他们。”

  冯·哲达特摇了摇头,看看那一圈霸军将领,他们原先都由碉堡的缝隙往外看着暴民,现在都以同样不敢置信而恐怖的眼光看着葛莱史东。

  “我得先问过柯尔契夫总裁。”冯·哲达特将军说。

  “不用,”梅娜·葛莱史东疲惫地说:“他统治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帝国。我仍然统治这个被我摧毁的世界。”她向他手下的禁卫军点了下头,他们都由橘黑两色条纹的军服里抽出了骤死棒。

  霸军将领没有一个有任何动作。冯·哲达特将军说:“梅娜,下一班疏运船就要到了。”

  葛莱史东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我想应该是在内花园吧。暴民大概会有很短一段时间不知所措,力场的防线后撤会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她四下环顾,好像怕忘掉了什么,然后向冯·哲达特伸出手去,“再见,马克,谢谢你,请你照顾我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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