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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那是他妈的天堂。那是他妈的地狱。

  然后就在我准备一枪射穿脑子的那个晚上,格兰戴尔出现了。

  □□□

  来访怪物的速写:

  我们最糟的噩梦活了过来。回避光明的魔物。魔比斯和魁尔的幽影34。请把火烧旺些格兰戴尔今晚要来。

  注34,出自一九五六年的科幻电影《惑星历险》,其角色和设定源自莎士比亚的《暴风雨》,但剧情非常不同。电影叙述二二〇〇年,联合星球探险船来到河鼓二(即牛郎星),调查十九年前一支探险队柏勒洛丰号所发生的意外,然而一抵达,就被唯一的幸存者摩比斯博士警告叫他们立刻离去,摩比斯博士告诉他们他正在研究此地灭绝的魁尔文明,经过一系列的事件,后来发现正是因为摩比斯博士执意要留在此地研究,因而潜意识启动了魁尔留下的机械而消灭了前一支探险队,结局时,摩比斯以己身投向自己潜意识所创造出来的怪物而将之消灭,解救了联合星球探险船。

  起初我们以为失踪的人只是不见了;我们的城市没有沿城墙巡逻的守望人,其实连城墙也没有,我们的蜜酒厅毫无看门的战士。接着一名男子报案,说他的老婆在晚饭之后、哄两个孩子上床之前消失了。然后抽象内爆家荷班·克里斯特,在诗人露天剧场的小周末表演没能出席,是他八十二年演出生涯中第一次。众人担心了。哀王比利结束了杰克镇的重建监督工作回来,保证安全措施会更加严密。城市周围架起一张扫描网。舰队安全部官员扫荡时冢,回报此区域完全净空;并且将机器人送到玉冢基部的迷宫入口处,经过六千公里的探针测量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不管是自动操控或人为驾驶的浮掠机,搜寻城市与马辔山脉之间,也没有发现任何比岩鳗大的热能讯号。大约有当地一周的时间,没再传出失踪的消息。

  接着命案开始发生。

  雕塑家彼得·贾西亚,被人发现陈尸工作室、寝室、和屋外的后院。舰队安全部行政官特鲁因·海恩斯竟然蠢到向媒体说:“他就好像被什么凶狠的动物给活活撕碎一样。但什么动物能把人弄成那样,我从来没看过。”

  我们都暗自骚然窃喜。的确那句对白糟糕之极,直接从几百万部我们用来吓唬自己的全像电影中抄袭而来,但现在我们都成了电影的一部分。

  调查矛头指向明显的凶嫌:某个疯子逍遥法外,可能正在用脉冲刀或地狱鞭大开杀戒。这一回他(或她)没有足够时间处理尸体。可怜的彼得。

  舰队安全部行政官海恩斯遭到解职,市政官普鲁耶特得到国王陛下的许可,雇用、训练、和武装一支约由二十名警官组成的市警队。谣言传出整个诗人城六千市民都将被迫接受测谎。路边咖啡厅充斥着关于人权的讨论……严格来说我们不属于霸联──我们有人权可言吗?……各种捕捉凶手的草率计划纷纷出笼。

  接着屠杀开始了。

  这些谋杀毫无共通模式。尸体可能三两并陈、单独出现、或下落不明。一些失踪案没有血迹;其他的遍地腥红。攻击发生时没有证人,也无人幸存。地点似乎不是问题:威蒙特一家住在城外的别墅区,但希拉·罗伯从不离开她在市中心的高塔工作室;有两名受害者显然是晚间在禅花园散步时单独失踪,但李曼大臣的爱女有保镖随行,却在单独进入哀王比利的皇宫七楼一处浴室后,不见踪影。

  在卢瑟斯或天仑五中心或其他十几个老万星网星球上,一千人死亡可以换来小幅度报导──数据圈的短期新闻,或晨报倒数几页的篇幅──但在总人口五万的殖民地、一座六千人的城市里,十几件谋杀案──正所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通常能充分掌握大家的注意力。

  我认识前几名被害人当中的一个。西西普丽斯·哈利斯是我在羊人时期所征服的前几个对象之一──也是其中最饥渴的──是个漂亮女孩,金色长发柔顺的不可思议,鲜摘蜜桃般的皮肤太过娇嫩、让人作梦也不敢抚摸,一位如梦似幻的美人:正是连最胆小害羞的男性都幻想侵犯的那一种。现在,西西普丽斯被彻底侵犯了。他们只找到她的头,立在拜伦爵士广场正中央地面,彷佛她从颈部以下全被灌浆大理石埋住。听到这些细节,我很清楚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生物,因为在母亲大宅我曾养过一只,几乎每个夏日早晨牠都会在南边露台上留下类似的贡品沙岩地上一颗瞪着天空、满脸惊讶的老鼠头、或是一只露齿而笑的松鼠──一名自傲但愤怒的猎人所留下的战利品。

  *

  哀王比利走进来拜访的时候,我正努力写着《诗篇》。

  “早安,比利。”我说。

  “是国王陛下。”国王陛下摆出少见的皇室架子,发着牢骚。从降落艇在海柏利昂着陆的那天起,他的口吃就不见了。

  “早安,比利、国王陛下。”

  “哼,”我的主子压低嗓子抱怨着,他移开一些纸,不偏不倚对着干净的长椅上唯一一滩翻倒的咖啡坐下。“你又开始写作了,赛伦诺斯。”

  我不认为有必要响应这个肤浅的观察。

  “你一直都用笔吗?”

  “不,”我说,“只有我想写值得阅读的东西的时候。”

  “那些值得阅读吗?”他对过去两个本地周我所累积的一小迭手稿比了比。

  “对。”

  “对?就这样?”

  “对。”

  “我很快就可以读到吗?”

  “不。”

  比利王低头看去,注意到他的左腿在一滩咖啡里。他皱皱眉头,挪开身体,然后用披风下襬把缩水的咖啡池擦干。“永远读不到?”

  “除非你活得比我久。”

  “我是打算这么做,”国王说。“等你不再找本国的母羊玩山羊游戏之后。”

  “那是一种譬喻吗?”

  “完全不是,”比利王说。“只是一项观察。”

  “我小时候的农场生活结束之后,就再也没特别注意过母羊。”我说。“我在一首歌里面答应我妈,以后不会没经过她同意就又开始乱搞羊交。”比利王悲哀的看着我,我一面唱了一老小调,歌名是〈不会再有下一头母羊〉。

  “马汀,”他说,“有人或什么东西正在屠杀我的人民。”

  我把纸和笔放下。“我知道。”

  “我需要你帮忙。”

  “拜托,怎么帮啊?我要像HTV电视的侦探一样去追查凶手吗?他妈的在莱欣巴赫瀑布35上来一场他妈的生死斗?”

  注35,即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教授在《最后一案》中搏斗的地点。

  “那样是最好,马汀。不过现在你只要给些意见,出一两点建议就够了。”

  “意见一,”我说,“来这里很笨。意见二,留下来很笨。唯一的建议:走人。”

  比利王忧郁的点头。“离开这座城市还是整个海柏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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