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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十二”在一个年代久远的地方张开双眼。“十四”帮助他从高台上下来。

  “怎么回事?”“一九一四”问道。她身穿一件拖地白裙,戴着长长的白色手套。

  “它们一年比一年危险,”“二零—二”说道,“每一秒,还有隐藏在它们后面的东西。但我喜欢这个新来的孩子。我想他以后会干得不错。”

  二月故事

  灰色的二月天空下,浓雾弥漫的白色沙地,黑色的岩石,连大海看起来都是黑色的。一切就像一张黑白照片,只有身着黄色雨衣的女孩给这个世界增添了一丝色彩。

  二十年前,无论何种天气,那位老妇都会在沙滩上行走。她会垂头扫视沙间,时不时弯下腰,辛劳地拿起一块块石头,检查石头压过的地方。后来她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我估计是老妇的女儿,相较母亲,她似乎不那么热情。现在,中年妇女也不再出现,接替她的人是这名女孩。

  她向我走来。我是这片大雾中唯一一个还站在沙滩边的人。我看起来没比她年长多少。

  “你在找什么?”我喊道。

  她做了个鬼脸:“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找东西?”

  “你每天都会来这里。在你之前来的是一位夫人,在她之前则是一位年纪很大、撑着伞的老太太。”

  “那是我外祖母。”身着黄色雨衣的女孩说道。

  “她遗失了什么东西?”

  “一个吊坠。”

  “它一定非常贵重。”

  “也不尽然。只是很有纪念意义。”

  “既然你家里的人已经找了这么多年,我想应该不只如此。”

  “没错。”她有些犹豫,接着又说:“外祖母说它能将她带回家。她说她到这儿来只是随便看看,她当时很好奇。她戴着吊坠,又有些担心它遗失,就把它藏在某块岩石下面,这样她想回程时就能找回它。紧接着到了要回去的时候,她却不确定自己当初是放在哪块石头下面了,再也找不着。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的老家在哪里?”

  “她从未告诉过我们。”

  女孩说话的口气让我问出了一个令我恐惧的问题:“她还活着吗?你的外祖母?”

  “活着,算是活着吧。但最近她已经完全不和我们讲话了,就只是盯着海面。变得如此老迈一定是一件十分可怖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她说错了。接着我将手伸入外套口袋,将它拿出来交给她。“是这样的吊坠吗?去年我在这片沙滩上找到的,就在一块石头下面。”

  吊坠并未因为沙砾或咸海水而失去光泽。

  女孩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接着她拥抱了我,又感谢了我,她拿上吊坠,穿过雾茫茫的沙滩向小镇的方向跑去。

  我目送她离开,她就像是这片黑白两色的世界中唯一的一抹金色,手中拿着她外祖母的吊坠。那个吊坠,与挂在我脖子上的是一对。

  我不知道她的外祖母——我的小妹妹——是否会回家,要是她回去了,又是否会原谅我捉弄了她。也可能她会选择留在陆地上,派这女孩回去接替她。那一定很有趣。

  当我的外孙侄女跑出我的视线,而我则孤身留在沙滩上时,我向上游去,让吊坠拉我回家,进入我们头顶的广阔世界,在那里,我们与宇宙鲸鱼共游,而海与天空,是合为一体的。

  三月故事

  我们所知的一切,只是最终她并未被处决。

  ——查尔斯·约翰逊

  《海盗通史——最臭名昭著的强盗与杀人犯》[1]

  大屋中十分闷热,于是她们两人出门去了走廊上。春季的暴风正在西边远处酝酿,天空中已出现道道闪电,时不时吹来一阵寒风,让她们获得片刻凉爽。母女二人优雅地坐在秋千上,谈论着女人的丈夫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此时他正带着一整船的烟草前往遥远的英格兰。

  玛丽才十三岁,她是那么可爱,又是那么容易受到惊吓,她说:“我声明,我认为所有海盗都该被绞死,这样父亲就能安全地回到我们身边。”

  她的母亲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她笑着说道:“我根本懒得谈论海盗,玛丽。”

  当她还是个小女孩时,一直穿得像个男孩,以此来掩饰她父亲的丑事。直到她与父母一同坐船从科克前往卡罗莱纳州后,才第一次穿上女装。她的母亲是他父亲的婢女与情妇,只有在新大陆,他才会称她为妻子。

  在这趟旅行中,她被不熟悉的衣服包裹,笨拙地穿着奇怪的裙子,初次坠入爱河。她当时十一岁,夺走了她的心的,不是任何一名水手,而是这艘船本身:安妮会坐在船首,望着灰色的大西洋在他们身下翻滚,听着海鸥的鸣叫,感受爱尔兰的大陆,连同那些古老的谎言一起渐渐消散。

  他们上陆后,她为离开挚爱而难过了许久,甚至她父亲在新大陆取得成功后,她所梦想的依然是航行时的嘎吱声和拍击声。

  她的父亲是个好人。她回来后,他很高兴,完全没有提及她离开的那段时间,没有提到她嫁的那名年轻男子,也没有提到他是怎么将她带到新普罗维登斯岛[2]去的。她过了三年才回到家中,带着一个还在吃奶的娃娃。她说她的丈夫死了。然而尽管流言四起,最尖刻的小道消息也没能想到,安妮·莱利正是“红色拉克姆”的大副,女海盗安妮·伯尼[3]。

  “要是你像个男人一样战斗,就不会像条狗似的死去。”这是安妮·伯尼对那个令她怀上孩子的男人最后说的话,至少,人们是这么传说的。

  莱利夫人望着闪电大作,听到远处传来第一声雷鸣。她的头发如今已成灰色,但皮肤仍像当地所有贵妇一般洁白无瑕。

  “听起来像是火炮射击的声音。”玛丽说道(安妮以自己母亲的名字给女儿命名,这个名字同时还来自于她离开大屋那些年时最好的朋友[4])。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她的母亲有些窘迫,“在这间屋子里,我们不会谈到射击火炮。”

  三月的初雨落下,莱利夫人做了一件令她女儿感到极为吃惊的事。她从秋千上起身,跑进大雨之中,让雨水洒在她的脸上,就好像海中喷洒的浪花。就这样一位备受尊敬的夫人来说,这行为实在有些出格。

  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她在脑海中想象着:她是自己那艘船的船长,炮火包围了他们,带有咸味的海风夹着刺鼻的火药味。她的船甲板将会被漆成红色,以此来掩饰战斗中流淌的鲜血。大风灌满她那翻腾的船帆,噼啪作响,如同火炮的怒号,而他们则准备与商船接舷,将他们所想要的一切——珠宝或钱币——悉数夺走。当这一切疯狂结束之后,她与自己的大副之间,那燃烧般的热吻……

  “母亲?”玛丽问道,“我想你一定正在想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你脸上挂着这么古怪的微笑。”

  “傻姑娘,心肝宝贝。”她母亲说道,接着她说:“我正在想你的父亲。”她说的是事实,而三月的风,疯狂地吹动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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