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张小娴 > 荷包里的单人床 | 上页 下页
三一


  “谢谢你。”她说。

  “杨政文,祝你幸福。”我由衷地祝福他。

  “谢谢你。”他倔强地说。

  这一天晚上,我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出发去法兰克福参加一年一度的布展。这么快又一年了。

  “你喜欢什么生日礼物?”我问你。

  “不用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庆祝生日。”

  “所以才要庆祝,我从法兰克福回来之后,你就要告诉我。”

  第二天早上,你送我到机场。

  你跟徐铭石说:“麻烦你照顾她。”

  我还是头一次跟你分开,我舍不得,因此也顾不得徐铭石就在旁边,我牵着你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我去买喉糖。”徐铭石借故走开。

  “你会惦着我吗?”我问你。

  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来:“为你准备了一些药,万一在那边身体不舒服,就吃点药。”

  你把五颜六色的药逐一向我解释:“白色圆形的是头痛药,白色长形的是头痛很厉害时吃的。白色细颗的是止呕药,更细颗的是止泻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可以服这两种药,胶囊是抗生素,喉痛的话早晚服一颗。这两颗黄色的是安眠药,因为时差问题睡不着,可以服一颗。”

  “有毒药吗?”我打趣问你。

  “很抱歉,你把这里所有的药吞下肚里,也不会死。”你一本正经地说,“用酒来送药就不能保证了。”

  “才去几天,怎会有那么多病?”

  “今次用不着,可以留待下次,每次出门都放在身边就行了。”

  望着你,我知道我比政文的未婚妻幸福,起码,我爱的男人也爱我。

  “要进去了。”徐铭石说。

  我依依不舍地摩挲你的鼻子,你的鼻子很冷呢。

  “进去吧。”你说。

  那是你唯一一次到机场送我。

  在机舱里,我把你给我的药掏出来,像个傻瓜似的,看完又看。

  “你不舒服吗?”徐铭石问我。

  我笑着摇头。

  抵达法兰克福的那天晚上,我看看手表,手表上呈现一个满月,在地球上,这是月圆之夜。窗外,明月高悬。

  我打电话给你,问你:“你看到月亮吗?”

  “这边是密云,正在下雨。”

  “法兰克福的月亮很圆。”我说。

  “香港的云很厚。”你说。

  “这边的天气很冷。”

  “香港也好不了多少,现在只有摄氏八度。”

  “冷吗?”

  “不冷。”

  “家里有电暖炉,就放在储物室里。”

  “不用了。”

  “昨天我摸到你的鼻子很冷呢,快去把电暖炉拿出来,答应我。”

  “好吧。”你很无奈地答应。

  因为这座电暖炉,我才跟你遇上,所以离开政文家的时候,我把它带在身边。

  “一定要开暖炉睡觉呀。”我叮嘱你。

  “不知为什么,每次你离开,香港总是天阴。”你说。

  “对啊。我是你的太阳。”我幸福地说。

  放下电话没多久,徐铭石打电话到我的房间来。

  “要不要到大堂喝杯咖啡。”他问我。

  虽然很困,我还是答应了。匆匆披上一件外套,到大堂去。

  我来到大堂咖啡室,他已经坐在那里。

  “睡不着吗?”我问他,“我有安眠药,是云生给我的。”

  “看见月色这么漂亮,想喝杯咖啡罢了,你是不是很累?如果累的话,不用陪我。”

  “不,我们很久没聊天了。”我说。

  “你一向重色轻友。”他笑说。

  “政文这个月结婚了。”

  “这么突然?”

  “跟一个相识才一个月的女孩子结婚。”

  “时间根本不是问题。”

  “对。”我苦笑。

  “你穿得那么少,不怕着凉吗?”

  “不怕。”

  “我差点忘了,你身上有很多药──”

  “可以吃一辈子。”我笑说。

  “这次是找对了人吧?”

  “我是找对了,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找对了人。”我笑着说,“你呢?快两年了,你还是形单影只。”

  他垂头不语。

  “你跟周清容到底为什么分手?”

  徐铭石望着杯里的咖啡,良久没有回答我。

  “不想说就算了。”

  他抬起头来,抱歉地说:“我跟她说了一句她永远不会原谅我的说话。”

  “是哪一句?”我好奇。

  “算了吧。”他用匙羹不停搅拌杯里的咖啡。

  “到底你跟她说了什么?”

  “不要再问了。”

  “你说你不爱她?”

  “你以为女人不会原谅男人说这句话吗?”

  “更难原谅的是他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没有这样说过。”

  “那你说了什么?”

  他把杯里的咖啡喝光,跟我说:“别再问了。”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