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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在东京(3)


  我松弛下来:“是啊,我情愿你是那个跟洋鬼于吊膀子的卓羚,都不必为你担心。”

  “我那时候是濒死的白雪公主和睡美人,我需要的是那种可以起死回生的吻,他唤醒了我。”

  “也就是说,钟先生非常热情呷。”

  “嗯。”她的脸埋在枕上,水眸绊颊,含着微酡的笑意:“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你又要污染我纯洁的心灵了。”我掩住左耳,把右耳凑上前去:“赶快污染吧。”

  “好像是第一次,又像是最后一次,永远也不想停止。

  我想,那不是肉体的需要,是灵魂的渴求,永不餍足。”

  我从没见过,她在说这种事的时候,如此虔诚。

  “天哪!”我翻身下床,向浴室走去:“真令人失望,太乏味了,一点都不精彩。”

  关上门,贴靠着冰凉的盥洗台,我其实听明白她的话了。

  而我忽然想起你,想起在动物园河堤畔长坐的那一晚,你说的话,你看我的方式。你说认识我以后,改变了;是不是像卓羚因钟先生而改变?我自问能像卓羚一样吗?不能,我做不到。所以,只得与你保持距离。

  “圣诞节怎么过呢?”半个多月前,你问。

  “和朋友一起。”

  “能见你吗?”

  “不能,我会出国去。”

  “是吗?”顿了顿,你说:“只要别孤零零的一个人过节,就好。”

  你没有再问,跟谁?去哪里?是不是我的淡漠使你谨慎了?

  而你的最后一句话,令我莫名地酸楚。

  盥洗完毕,发现卓羚已喝完一整瓶酒,神情丕变,抓着空瓶坐在床上。

  “卓羚!你怎么喝那么多?……怎么啦?”

  “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太难过,我没法子一个人,所以拖着你来日本。”

  “我也想来啊!哪,寿司和火锅多好吃,原宿的表演多有意思,明天,你不是要带我去浅草吗?”我拭去她的泪水:“到底怎么啦?”

  “他们全家到夏威夷度假了,我想起来就要发疯!”

  “你知道,他们其实天天在一起的。”

  “是啦!”她抬起泪痕狼藉的脸孔:“他们才是一家人,我算什么呢?我只是个孤魂野鬼。”

  “都是我不好,你本来很幸福,很开心的。”

  “是不是我要求的太多了呢?”她抽出面纸擤了擤:

  “过节突然令我多愁善感起来了……这会儿,标准情妇的资格要被取消了!”

  “不要想了,卓羚。圣诞假期很快就过去了,一切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我亲密地环抱她,像她在我十九岁那年,环抱住我的样子。

  隔着酒店大窗,看见一轮圆月,已攀越一切高楼,稳稳挂在夜空。

  圣诞快乐。大虫。不管你在哪里,只要别孤零零的一个人过节,就好。

  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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