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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神,我还未成年


  天亮了,家将纷纷起身着装。原本看起来还迷迷糊糊的孩子,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因为他们知道今天自己是家将,就是王爷身边的侍卫。

  凌晨三点,茄定寂静的滨海公路旁,五灵宫的灯饰彻夜明亮。因为明天即将出巡的十家将就在这座行馆里开始准备。

  十家将和我们惯听的八家将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文判官和武判官两将。不管十家将、八家将,在开脸绘面之前,这些即将上街除瘟的家将,其实都只是小孩。这么早就起来,粉漆盖不住倦容。

  画师每画一个人,大概要三十分钟。十家将一路画下来,五六个小时跑不掉,所以画好的家将就就地补眠。虽然画好的脸要让人家近看凶,远看也凶,但睡着后的家将们却看起来一点也不凶,像摆在一边准备上台的布袋戏玩偶,让人家觉得舍不得与怜惜。尽管粉漆画在脸上干了以后会痒,但不能抓,只能用香脚刺一刺解痒。这好像跟当兵时,立正口令一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态度有点不同,毕竟现在扮的是神,是一种使命。工作人员说得好,当兵是认命,而此刻对他们来说是认真。

  平安饼是家将身上必备的道具,是只去不回的道具。出巡的时候别在腰上,家里如有小孩爱哭、不好养,都可以向家将要来给小孩吃。但家将是神,饼是赏赐,只能求,不能抢。

  家将是神,所以每个神除了不同的表情之外,还要练就一种特别的身段与姿态。家将的师父陈钦明先生说:“只要一开脸,姿势一摆,小孩就不是小孩了,是神!”两年前曾经得过“薪传奖”的他说:“五灵宫十家将是属于台南天后宫的如意堂系统,家将的师父和绘面师应该是不会外传的。但时代不同了,传承蛮重要的,规矩当然要稍微放宽,所以才会衍生出茄定五灵宫这个行馆来。”

  天亮了,家将纷纷起身着装。原本看起来还迷迷糊糊的孩子,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因为他们知道今天自己是家将,就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就像包青天身旁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样。而且王爷五福大帝专收人间的瘟疫瘴疠,所以家将便专司捕妖除毒,这可是很重要的任务。能被王爷选来扮家将,基本上就是一种荣耀吧!陈师父说,家将的人选除了注意身材、面貌和技艺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品性和童身。如果品性不佳或者破功的人,其他条件再好也不要。而且家将是愈排在后面的地位愈高。因此一旦当了家将,不但要洁身自爱,还要力争上游。陈师父还说,家将平时的行为,不但村人在看,最重要的是王爷也在看。

  吃完将爷饭,喝完了符水,参拜完毕,家将上街了!现在不仅是王爷、村人看,连自己也得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因为此刻自己就是神,千万不能忘记是神,所以就要庄重威武。

  将爷们每个人随身携带一把扇子、一支香脚,扇子用来遮脸,不可以让人家全部看见,香脚则用来戳一戳脸上的痒。至于休息喝水,则由身边的参将帮忙。累了,坐在参将腿上,渴了也要由参将代递饮料。不过喝的时候倒没有忘记用扇子遮一遮,毕竟神明喝现代饮料,好像不太对劲!

  中午时刻,我们看到众将围成一团,掩袖吃饭,沉默而自制。饭后继续上路,他们好像早就知道这几年台湾什么没有,就是瘴疠瘟神特别多,大家要好好加油!

  日落之后,一天的任务总算结束,送王爷就座之后,众家将才开始解甲卸妆。原本以为我们即将听到憋了一天之后,众神恢复小孩子身份之后那种松绑的自由,然而我们等到的还是沉默。我们在想,孩子们是累了呢,还是跟许多大人一样,暂时还以为自己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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