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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六章

  因为她也待在A班,就坐在我前面,所以我们之问的距离,一直等于一个位置的宽度。

  大概一个礼拜会有一到两次跟她一起吃晚饭,一个月会有一到两次跟她一起到图书馆念书,偶尔骑着机车跟在她后面陪她回家。

  我以为距离或许会因为这些行为举动的靠近而靠近一些,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只是我不时遇见同班补习的同学跑来问我她的名字、学校、星座、血型、兴趣……最后,问题都会停在“有没有男朋友?”这个直接的问题上。

  或许那些同学以为我跟她很熟,接近我就等于靠近她,所以我时常有些免费的饮料零食,甚至宵夜。

  这对我来说,是痛苦的。

  我压根儿不想跟他们有任何交集,我只求我能每天安静的来补习,安静的坐在她后面,安静的看着她,安静的陪她念书、吃饭、陪她回家。

  在补习班最后的两个多月,我的情绪始终处在临界点。

  我会因为她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吃饭而情绪激奋,我也会因为那些同学问我一些有关她的问题而心情低落。

  这样的反覆,在我为着联考而做最后冲刺的时期里,是一种折磨,像是一个嗜睡的人,每一小时叫他起床一次那样的折磨。

  直到联考结束,大家忙着焚书灭籍、等待成绩单发布自己奖落谁家的时候,我就很难找得着她,应该说根本找不着她。

  我心想,随着补习班课程的结束,我跟她的缘份也就这样结束了吧。

  子云拿到成绩单时跑到我家对我摇着头说:“有什么方法可以现在就把我给挂了,而我一点都不会感觉到痛的?”

  他的面色凝重、乌云罩日,他为他的成绩难过,虽然他表面上一副玩笑样。

  “有,吃屎。”我胡诌一番的回答他。

  填志愿的时候,他本着“母命不可违”的信念,第一到第四志愿分别是台大心理、中正心理、政大心理、东吴心理。

  后来他上了东吴,眼科嘴歪了一个多礼拜,打击之大,连我看了都黯然。

  而我在接到成绩单的同一天,也接到了她寄来的一封信。

  我后悔先看了信,才拆开成绩单,因为那感觉像是一阵晴天霹雳之后,又下起一阵倾盆大雨。

  距离,不再只是一个位置的宽度。

  祥溥同学:

  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好怪的,却又不自觉想试试看。

  你考得好吗?虽然还没有接到成绩单,但我已经有心理准备,我是沾不上国立大学的边了。

  考完试到现在,也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应着父母亲在联考前跟我的协议。来到了台北,开始我蹯入社会的第一步。

  这里的夏天跟高雄没有多大的不同,气温一样高,太阳一样大,唯一不能习惯的,是每天都会下的午后雷阵雨。

  我曾经在我们第一次去喝咖啡时告诉过你,我讨厌下雨天,而那天你把你的雨衣给了我,告欣我你会再拿回去,但你的雨衣还放在我的机车里,已经三个多月了。

  一个人在台北工作,我的害怕比兴奋多的多。

  从前总是希望自己能考上外地的学校,离开高雄,好好过一过一个人的独立生活,但现在我才发现这么想是错的。我好想念高雄的一切,却不能回去。

  我的工作是父亲托朋友请议员替我安排的,人情压力之大,让我无时无刻不兢兢业业。我每天奔波在银行、法院、邮局之间,也奔波在部门与部门之间,送文件、帮忙打字、算基础帐、买午餐、替上司记录会议章程,上一次替我公司经理送一份急件到花莲去,差点在那儿迷路回不来。

  祥溥同学,你能了解我的害怕的,对不对?

  你总是可以在我惶茫的时候给我一个方向,伸出手来给我援助,补习班最后两个月的日子里,你对我的照顾,我都还没有机会跟你说声谢谢,我就已经跑到台湾的最北边,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这封信寄到你手里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收到成绩单了吧!我现在很羡慕可以继续念书深造的人,因为我已经深深的了解。没有任何职业,比当学生更快乐的了。

  我祝你大学生活顺利,学业也顺利,因为我一直一直希望。好人的一切都会一直一直的顺利下去。

  Feeling于一九九六年八月九日

  看过信的感觉,是空的,我没有办法要自己感觉什么,即使是逼自己去感觉也不行,只因为我极力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哭的。

  她找到一份好工作,在奔波忙碌间学习着在社会打滚与成长。或许原因是迫于家庭经济状况的无奈,或许是因为她父母认为女孩子不需要有太高的学历,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都是一步步稳健的前进,就像她在补习班的成绩一样,虽然没有明显进步,也从来没有退步。

  她比我还要早长大,比我还要坚强,我应该高兴,不是吗?

  但是,心里头的一阵酸楚,与泪腺起了化学反应,害我鼻子一酸,眼前随即一片汪洋。

  后来,我写了一封信,长长满满的三大张,却没有把它寄出去。

  子云问我为什么不寄,我回答他;“因为她没有写地址给我。”

  虽然她真的没有写地址给我,但我自己知道,即使她的信完完整整的附上了地址,我还是不会把信寄出去。

  有时我在深夜里咀嚼自己的信,念着念着,会有心悸的感觉,总会去揣测她接到这封信时,会有什么感觉,看完之后,会有什么心情。

  每当我想起她一次,我就摺一只纸鹤,最高纪录是一晚上摺了四十六只,最少的也有十七只;子云说我无聊,但我却从他眼里看出他的感动。

  我没有选填志愿,因为我也没有考上中正或中央,基于对自己的要求,我放弃了大学生活,投入海军。

  很多朋友都是一阵惊呼,在他们听到我即将入伍加入海军行列之后;我对他们的反应都是一笑置之,虽然心里面酸的比甜的要多很多。

  入伍前的生活,是糜烂的,每天无所事事,不是打球,就是看电影、唱歌、逛街,总觉得现在不玩个过瘾,将来在海上可是连7一11都没有。

  越接近入伍日,我越来越茫然无措,我担心着将来的日子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生活?我害怕着日以继夜的操练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听前辈亲戚们的过来之言,总希望那是他们的危言耸听,却又担心那一切都是事实。

  那一阵子的我很脆弱,别人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我的想法,迁移我的思考方向,左右我的决定。

  有一天晚上,接近九点,我跑到子云家把他挖出来,要他陪我到书局一趟。

  “有必要急成这样?什么事这么要紧?”他边牵着摩托车,一边狐疑的问着。

  “快入伍了,我还没买那件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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