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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十一月天,微寒秋浓的午时,一个人在餐厅里吃饭,不觉得太浪费美好时光?”

  “你有些笨,”她瞇着眼睛说:“管他是不是微寒,管他秋意浓或不浓,午时的餐厅里,你不吃饭还能干嘛?”

  “呃……”我有些尴尬地结巴着。“你都这么……嗯……诚实?”

  “没关系,你可以说我直接还有尖锐,我不会介意的。”

  “好吧,直尖小姐,很抱歉打扰你吃饭了,我还是到别桌去吃好了。”

  “直尖小姐?”

  我站起身,端起我的餐盘,“直接与尖锐的简称。”我说。

  起身后,我四处环顾着,在大电视机旁边找到一个位置,那是个两人座位,我回头向她微笑点头,并且快步离开。

  其实,我不是不高兴,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只是我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平时还好,吃饭的时候很可能影响胃口。

  (4)

  换过位置果然不太一样,吃起饭来“双快”的感觉很好。

  “双快”是阿居教我的,前一阵子,本来我还以为是筷子,后来他告诉我,“双快”是指“快乐”还有“快速”。

  就在我要啃完那支鸡腿的时候,徐艺君走到我的旁边。

  “林同学。”她第一次没叫我内裤,我竟然有些感动。

  “嗯?”因为嘴里有鸡腿肉,我不方便开口。

  “你知道什么是ZHR吗?”

  ZHR?是一种重型机车的名字吗?我只是这么想,但我没回答,只是摇头。

  “你想知道吗?”

  我很快地吞掉最后一口鸡腿肉,“知道有什么好处吗?”我问。

  “没什么好处,只是知道了。”

  “那我这么问好了。”我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个问法。“我知道了这个ZHR,你就不会那么直尖吗?”

  我记得那一天是二〇〇一年的十一月十八日。

  她说,这天是她的生日,她想找个不是很讨厌的人一起吃晚饭。我问她不讨厌我吗?她说还没到讨厌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我答应了跟她一起吃晚饭的约定,而且是我请客。

  我问她为什么不找同学朋友?她说她在台北没有朋友,同学们也都跟她有距离。听她这么一说,我有那么一点了解了;虽然不常见到她,但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一个人。

  “ZHR是一种平均数,叫作天顶平均数,它用在计算流星雨。”走出餐厅的时候,她认真地说着。秋末的台北正午,阳光有些吝于探出头来瞧瞧地球。“它是由云量修正系数、极限星等修正系数、辐射点的天顶距修正系数、还有时段观测流星数四项相乘,再除以观测时间,而这个观测时间,必须是有效的观测时间,也就是说,若观测时间一小时,你一共低头或离开观测点五次,那你就得减去那些时间。”

  她说得很仔细,我却听得有些吃力,对于这些没有研究的东西,我一点都不了解。

  “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不知道,只是直觉你会认真地听完,即使你没听懂,你也不会排斥去听。”

  “我是真的没听懂。”

  “没关系,听了就好。”她转头对我笑着说:“听了就好。”

  那一瞬间,我以为是天使在对我微笑,直到校钟叮当响。

  ※我以为,是天使在对我微笑。

  她要我留下手机号码给她以防万一,她说她常常跟别人约好,但却又被别人放鸽子,所以她坚持要我把电话给她。

  我从书包里拿出笔,却找不到空白的纸,我问她有没有带纸,她说没有,我本来要把课本的扉页撕下一角来写,但她说撕法律书会倒霉,拿走被撕掉的部分会更倒霉,我问她从哪里听来的,她没告诉我。

  “不然我写在桌上好了,你要打电话给我就来这里看。”

  “你有毛病吗?谁会为了打一通电话从理学院走到这里啊?”

  “那,你告诉我你的号码,我打给你,就会有显示号码了。”

  “不要,我还不想给你电话。”

  嗯?不想给我电话?不想给我电话为什么还要约我一起吃饭?

  “不想给我电话的意思是?”我以为她的话中另有话意,所以我带着深深的疑惑,并且礼貌地问着。

  “就是你不会有我的电话的意思。”

  “你用的是龟毛电信吗?”

  “什么?什么信?”

  “Nothing!Nothing!那,我写在你的手上好了。”

  “不要。”

  男人跟女人在僵持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理智的一方看起来总是弱势了些。因为我是理智的,而且我没有跟女人僵持的天份,所以我明显的弱势。

  最后,我跑到柜台去向欧巴桑要了一张餐巾纸,把名字跟电话抄给她。

  她很满意地带着笑离开,还不忘说拜拜。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坚持不给我电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我用纸写给她我的电话,但我回想了一下,从认识她到现在,虽然没聊过几次,但她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怪怪的,所以,这应该也是她怪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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