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藤井树 > B栋11楼 | 上页 下页


  他把所有的体力都用在球场上,三对三的斗牛赛,他可以不断地赢球,从日正当中到夕阳西斜,篮球不曾离开过他的手上。

  系队的学长来到寝室好几次,要请他加入系队,我们每一次的转告,得到的答案都是“不想去”。校队的学长也来到班上好几次,要他加入校队,我们每一次的转告,得到的答案都是“没兴趣”。

  阿居问我,是什么样的依赖让皓廷可以为了篮球废寝忘食?

  我不了解爱情,也不曾为了什么而废寝忘食,所以我只能摇摇头地回答阿居。

  亚勋说,让皓廷废寝忘食的不是篮球,而是睿华。

  这句话让我跟阿居有了一点头绪,我们跑到台北护理学院去找睿华,把皓廷的情形一字不漏地告诉她。

  “本来我以为我喜欢的,是一个爱运动的男孩子,但后来我想清楚了,我爱的,是一个爱运动,但是更爱我的男孩子。”睿华很认真地说着,眼神中有形容不出的坚定。

  “一点情面都不留吗?”阿居急着问她。

  “感情事谈的是相爱,不是留着情面,却又带着伤害。”

  “我觉得,皓廷很爱你,他并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错,只是放不开对篮球的热爱而已。”我说着,却感觉到语气中掺着一丝颤抖。

  “哪天他放不开的,是对我的热爱的时候再说吧。”

  面对这一次“庭外和解”的失败,我跟阿居都很丧气。

  阿居说他不懂,如果真的相爱,为什么不能多一些包容,却只想到要分开?对于阿居的问题,我有着同样深的疑惑。

  我一直以为,两个人相爱,爱屋及乌这件事会自然地成立。或许我们都为睿华考虑得太少,而皓廷的难过我们又看得太多,所以一旦无法跳脱出来看,这件事就没办法有一个公平的结果。

  (4)

  有一天,我们在念完了隔天要小考的民法总则,而亚勋则拚命地研究着他哲学系必修的Logic时,回头看了一下皓廷的位置,深夜一点四十几分,他还是没有回来。

  我们决定到篮球场去找他,不管如何、不管他领情与否,我们都要跟他谈一谈。

  完全没有灯光的篮球场,传来阵阵的篮球拍打声,一个敏捷快速却显得孤单的身影,在这座寂静的城市中,有着不知如何形容的对比。

  “我们今天去见了睿华,跟她聊了一个下午。”

  阿居跟我站在球场旁边,他的这句话引起了皓廷的注意。原本任我们怎么叫,也只是简单嗨个两句的皓廷,终于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找她做什么?”

  “救你。”我看着皓廷,故意冷冷地说着。

  “救我?”

  “对,我们不能再看着你继续这样下去。”

  “我没怎么样,上课照上,从没翘过一堂课,我正常得很。”

  “是吗?明天考什么你知道吗?”

  “……唔……”皓廷没有说话,他走了几步路,把地上的球捡了起来。“她……好吗?”

  “我们不知道她到底好不好,但很明显的,没有你这么糟。”

  “是吗?那就好,至少她比我快乐。”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的难过?我们不能帮什么,至少我们可以听。”阿居拉住皓廷的手,激动地说着。静了几分钟,我们三个人没有人再说话,深夜里的篮球场好安静,我彷佛可以听见皓廷心中正在翻涌的痛苦。

  终于,他瘫软了下来,跌坐在球场中央。

  像是累了好久好久没有休息的人一样,他痛苦的疲惫在颤抖中宣泄,他软弱的坚强在泪水中崩溃。

  “我好想她……”皓廷哭着说。

  泪水在球场中央炸开,滚烫地诉说着再也掩饰不住的悲哀。

  ※有缘分牵手,就别轻易放手。

  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吧,皓廷与睿华之间的事。

  我跟阿居虽然身为局外人,但我们都有一种不知道结局为何的感觉,却又好象早就已经出现结局了,只是我们还在等待着期待中的结局。像一滴晶莹的水珠,我们都看见它掉到平静的湖面上了,却没有惹起涟漪片片一般;像一碗泡好的面,我们都知道打开盖子之后会怎么样,但其实并没有看见碗里冒出裹着香味的白烟。

  所以,期末考结束了,寒假来临了,农历年的脚步也慢慢地接近了。

  可能是千禧年的关系吧,那一年台湾每一个角落都像是换了装扮一样,就拿首善之都来说吧,台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很大的变化,但走在路上会发现一些让人感到惊奇的画面:仁爱路上的安全岛步道干净了很多,几条重要干道路旁的行道树也都经过了修剪,捷运站里的广告招牌也不一样了,就连一些公车站牌都不知不觉地换上了新的。

  皓廷似乎渐渐走出失去睿华的阴霾,我跟阿居都替他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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