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司马中原 > 遇邪记 | 上页 下页


  “嗯,在公堂上,他狡赖不了的。”堂上说:“刘独眼,那只翡翠镯子你藏到哪儿去了?快替我从实招认出来,免得皮肉受苦。”

  独眼刘把前额直朝方砖地上碰撞,咚咚叩着响头,哀声求告说:

  “老爷老爷,您就打杀了小的,我也说不出来。委实那女尸上的腕上并没戴镯子,我摸不到那只翡翠镯,才动手去挖女尸嘴里衔着的宝玉的。谁知刚撬开女尸的嘴,伸进指头去,那女尸忽然咔嚓一口,我的整条手臂就一阵麻,耳边只听臭头在叫唤我,我就那样吓昏过去了!”

  “嗯。”堂上不愠不火的沉吟了一会儿说:“你敢发誓你说的话全是实话?”

  “实话,老爷。小人说的,字字句句全是实话。”独眼刘磕肿了前额,战战兢兢的说:“不信您传小徒臭头来审问,就明白了!”

  堂上正要说话,忽然文案趋前禀事,跟堂上附耳说了些什么,堂上点点头,转朝独眼刘问说:

  “刚刚文案告诉我,说是畲镇有两家银楼告密,说是有人业已捧着那只翡翠的手镯,到银楼去估过价。如今我要问你,你跟畲镇上的驴脚夫孙二,有没有往来?——因那镯子就是他捧到银楼去估价的。”

  独眼刘回话说:

  “禀告老爷,那个孙二外号二半吊子,小的确跟他同桌赌过钱,不过私底下却没有往来。那只镯子怎会落到他手上?小的全不知道。您捉孙二来审问,就知小的没有扯谎了。”

  “用不着你担心,事情总会问出端倪来的!”堂上说:“天色不早了,这两个盗墓贼,先替我画供收押下去,另外着人快马下乡,捕拿那个驴脚夫孙二到案。”

  快马放出去捕人,候在临河渡娼妇秋荷宅子里的孙二全然不晓得盗墓的案子已落到他头上了。他给些零钱,吩咐秋荷做几样下酒的菜,沽来一壶老酒,藉酒浇愁闷喝了一阵。秋荷心贪嘴臭,没有一时一刻肯停住她的唠叨,孙二按捺不住,走到灶屋里摸了一把菜刀砍在桌角上,大声吼叫说:

  “你这烂货,你那嘴闭上了不说话,难道会生疔害痔?今夜晚,你若再吭声吐出一个字,老子就把你剁成方排块儿!”

  秋荷从没有看过孙二这样凶横,他紧皱着眉头,眼里暴射出凶光,使她真的噤住声不再说话了。要她一时按捺着不开口,可以;若说要她就此服输却难。她斜瞟了孙二两眼,拉下冷脸,负气倒在床上,转脸朝里,把个屁股朝孙二撅着,那意思是:姓孙的,甭冲着女人发酒疯,老娘我懒得再理会你了!

  孙二独喝闷酒,越喝心里越闷得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许多不如意。估量着天快起黑了,与其闷在屋里,热脸冲着这娼妇的冷屁股,不如到屋头蹓跶蹓跶,吹吹凉风去。看光景,那个黑衣的女人今夜是不会来的了!

  临河渡口的路两边,全是高大的树行子,坡上有些露天的野茶棚儿,高高挑着灯笼,做着临时靠泊的船家的生意,孙二带了三分酒意,觉得口有些干,踱过去要了一盏茶,打算喝一阵消渴。茶棚位在坡顶上,又高又爽,正是纳凉的好地方,露天座位上,麕集了好些人,在那儿听一个卖唱女唱曲儿。孙二刚落座,就见着那天夜晚遇到的那个黑衣妇人,在灯笼光里朝他走了过来。

  “你说有多巧,”她朝孙二招呼说:“你不是赶驴的孙二哥吗?说起来真不好意思,那天雇您的驴,多多劳累,几百文脚力钱,一直拖着没跟你送过来。”

  “哪儿的话,”孙二说着,拖条长板櫈央她坐下说:

  “为那几文钱,还累你跑的来,那天我一时疏忽了,没问你家住在哪儿,照理说,我该自己跑到府上去取的。”

  女人取出五百文钱,塞在孙二手里说:

  “白天我就出来,想找你赎回我的手镯的,找到那个什么秋荷的门口时,村上人告诉我,说那不是正经人家,我就犹疑着,没进去。”

  “不错。”孙二赧然的说:“我是个光棍,有时候总难免……每到临河渡,我多半歇在她那儿。”

  “我的那只手镯,你可带在身上?”女人说。

  “在,在!”孙二略一犹豫,还是伸手打腰肚里把那只镯子给取了出来,递给那雇驴的妇人:“你瞧瞧,这是不是你原先给我的那一只?”

  “不错的。”那女人说着,就把那只碧光闪闪的镯子戴到她雪白的手腕上去了。孙二瞧着,忽又觉得很懊悔,不怪旁的,全怪自己的胆子实在太小,一只价值上千大洋的翡翠镯,只换回来区区五百文?难道王小歪传说的,那宗盗墓的案子,真把自己吓住了?!

  “天太晚了,再迟就怕没有渡船啦。”女人戴上镯子,跟孙二说:“渡口黑得紧,我一个人有些胆怯,好不好烦孙二哥送送我?”

  “行,行!”孙二说:“小嫂子,你就是不讲,我也该送一程的,你是住在河南岸的哪座庄子上?”

  “我吗?我不是本地人,”女人说:“我丈夫的姑妈住在河南岸的二道湾子,我是暂时寄住在她那儿。”

  从坡顶的茶棚走到河渡口,并没有多长一截路,女人有些怕黑,老是朝孙二身旁捱靠,孙二乐得借机搀扶,伸手抓着她丰腴的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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