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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这时候,又有人领进一个撕了赏格来求见的,请进来一看,那是个看来落魄的中年汉子,一身衣着破烂不堪,彷佛是花子堂里的乞丐,他的身材不高,大头、阔肩,倒像有一把力气的样子。

  “敢问您这位先生,您有意帮这一方捉拏黄胡子吗?”徐子香说。

  “不错,”那个人点头说:“但我不是为这份赏金来的。”

  “那你是跟黄胡子有仇?”蔡分队长在一边说。

  “真要有什么私仇,我就不必到这儿来了,”那人说:“黄胡子爱吃人心,听说这些年来,他业已吃了许多颗人心了,像这种人,怎能留他在世上?我是远地人,既听到这种事,我的良心让我不能放着不管,我到这儿来,是闻说徐大爷很有肩承,出心想帮帮您的忙,助您一臂之力来的,日后捉到黄胡子,我愿意当一名刽子手,也尝尝那个家伙的心是什么味道?”

  徐子香算是有见识的人,但他从外表上看这个汉子,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出的地方,听他说起话来,却是颇有气概,好像并非泛泛之辈,便问说:

  “兄台贵姓大名还没请教呢?”

  “好说,”那人说:“敝姓杜,草字云山,北边杜家桥的人。”

  “杜兄既然肯热心协助,咱们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徐子香说:“上回黄胡子趁咱们一时疏忽,放马过来抢劫,蔡分队长的全队马匹被他给放掉了,街屋被焚,几家商号被抢劫,乡丁和哨棚值更的,一共倒了五六个,由此可见,这黄胡子极难对付,不知杜兄有什么好方法,能克得住这个疯子?”

  “要想捉获黄胡子,不必费太多心机去想什么样奇特的方法,”杜云山说:“只要用极平常的方法,伏枪在紧要之处。先射倒他的马,再用几个肯拚命的,上去和他缠斗就成了!黄胡子的枪法确有准头,但他的身手力气,并不算突出,你们只要能缠住他,捉他的事,我自信能够独力承当!”

  “杜兄敢情是练过拳术?”蔡分队长有些疑惑。

  杜云山笑笑说:

  “兄弟确曾练过,自信能对付得了黄胡子,据我所知,黄胡子一旦选定一处洗劫集镇,早晚他仍必掩土重来,那时刻,诸位只要沉着应付,我便有把握能把他擒住。不过,有一点不情之请,必得事先呈明,那就是:请诸位千万不要把兄弟留在集镇的消息透露出去,也许黄胡子听着杜云山这个名字,他就会拨转马头,不再来了。”

  “会有这回事?”蔡分队长更加诧异的说:“你是说:黄胡子跟杜兄您是早有过节的了?”

  “不错!”杜云山的神色凝重起来:“我的兄弟杜云亮,就是被黄胡子挖了心啖掉的!我去年从河北回乡,听到这宗噩耗,就沥血发誓,非要活剐黄胡子的心肝不可!……但我愿意承担替官衙行刑的差事,兼替我那兄弟报仇,上回在龙尾沟,我曾截住黄胡子,差一点就得手,正巧碰上天起大雾,黄胡子兔脱了,这一回,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他逃掉啦!”

  “啊!”徐子香说:“那杜云亮可不是北边灌河口的乡队长吗?”

  “对!”杜云山说:“灌河口就属杜桥乡。”

  “这一说我全明白了!”徐子香说:“杜云亮当初是上八县捕匪最力的一个汉子,黄胡子被他压了好几年,兴不得风,作不了浪,后来是在灌河口一家酒铺里喝多了酒,枪法失去准头,才被黄胡子谋算了的。如今,难得云山兄您亲自到老朱集来,助咱们缉凶,到时候,咱们自会把您的心意转报给县署,了了您的心愿的。”

  “不但徐大爷明白了,兄弟也弄清了。”蔡分队长说:“原来杜兄是灌河口著名的老武师杜老爹的公子,自幼就送到河北去拜师习艺的,有杜兄在,那可算是万事齐备,单等黄胡子来送死啦!”

  杜云山料得很准,胆大横行的黄胡子,初次抢劫老朱集尝到了甜头,过不了半个月,便聚众再犯老朱集,这一回,镇上早有准备,果真使用杜云山教的方法,用几杆快枪埋伏在街屋的脊顶上,专门瞄准那匹枣骝马发枪,黄胡子所骑的那匹马,终于中弹匐倒,黄胡子滚落下来,正待翻身跃起,扑上另一匹马,忽然从街屋上飞下一条人影,在黄胡子拔枪在手,还没拉起板机的时刻,就把黄胡子紧紧抱住,以膝盖捣落了他的枪,两个人不顾一切的空手搏斗起来。

  “你是谁,有这样大的狗瞻子?”黄胡子发出低吼说:“你是存心来卖心给老子下酒的。”

  “嘿嘿!”那个笑说:“这么一说,咱们该算同好,不过,我啖人心只啖一个人的,那就是专爱吃人心的黄胡子,你今夜犯了煞啦!”

  黄胡子落马后,他的护驾打算发马回头来救他,一回来就被屋顶上的枪支锁住了,被打得纷纷落马。得不着助力的黄胡子,面对着这个缠上来的人物,只能靠本身的拳脚和力气取胜了。

  他在月光下打量他的对手,个子比他矮上一大截,也不比自己粗壮,按理说,自己三拳两脚就能把他放倒,谁知这个家伙身子异常灵活,脚底更像抹了油,左闪右晃的,使自己挥出去的拳头总是落空,根本打他不着,而对方的拳头,却不停的落在自己的胳膊和胸脯上,打得他自觉火辣辣的疼痛,他想找机会捡起被磕飞的匣枪,但他始终找不到弯腰捡枪的机会,对方紧紧阻拦着他,不久之后,竟然飞起一脚,把那支匣枪踢落到街廊下,被躲在屋里的乡丁伸手捡走了。

  捡枪制服对方的希望落了空,黄胡子唯一脱身之路,只有靠本身以拳脚制胜了,越是心里焦急,越觉得难以施展,其实倒不是他没舍身奋搏,只因对手太强,强得难以捉摸,使他被打得眼冒金星,打着打着,他便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是哪门路来的?为何独独找上你黄老祖宗?”

  “黄胡子,咱们不算陌生。”那个说:“上回在龙尾沟,天起大雾,被你逃掉了,这一回,冤魂缠住了你的腿,你是走不了啦!……你甭问我是谁,灌口乡的杜云亮被你挖了心吃掉的,你总该记得罢?我是他哥哥杜云山,今天是向你讨心来的!”

  黄胡子一听,晓得今夜遇上仇家,不拚命是很难过关的了,他真的像发疯的挥拳踢腿,希望能把杜云山逼开,但那是徒然的,杜云山一掌劈中他的左肩胛,使他半边身体发麻,几乎不能动弹,紧接着又是一掌,使他跌坐在地上站不起来。这时刻,黄胡子所率的那伙人都已经败退了,黄胡子被从四面涌来的乡丁团团围住,杜云山指着他,对那些乡丁说:

  “好了!替我把他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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