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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为谁升起(3)


  花开一季,草存一世,自从做了一枝草之后,好似心里非常宁静,总是忍不住向一切微笑和道谢。

  “你的妈妈在电话里说,你整天还没有吃一口东西,来,还有一小时,我们带你去吃饭。”

  果然,妈妈讲了长途电话,猜得不会错。

  接我的青年会和生命线,给我饭吃。

  “很忙?”雅惠问我。我点点头:“你们不是更忙,服务人群。”

  “大家都在做,我们也尽一份心力。”高信义大夫说。

  我们,这两个字我真爱。我们里面,是没有疆域的人类和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我们这里面,也有一个小小的人,顶着我尘世的名字。这个,不太愿意,却是事实。“还有十分钟。”雅惠说,她是青年会的人。

  “只要五分钟换衣服,来得及。”

  侧门跑进礼堂,小猪里的东西拔出来,全是棉布的,不会太绉,快速的换上衣服,深呼吸一口,向司仪的同工笑着点一下头,好了,可以开始了。

  你要将真诚和慈爱挂在颈项上,刻在心版上,就能够得到智慧。

  箴言第四章的句子,我刻了,刻在心上很多年,越刻越深,那拿不去、刮不掉的刻痕,是今日不再打生命线那支电话的人。

  既然躲不掉这个担在身上的角色,那么只有微笑着大步走出去,不能再在这一刻还有挣扎。走出去,给自己看;站在聚光灯下的一枝小草,也有它的一滴露水。告诉曾经痛哭长夜的自己;站出来的,不是一个被忧伤压倒的灵魂。

  讲演的舞台,是光芒四射的,那里没有深渊,那里没有接不上的线,那里没有呼救的呐喊。在这样的地方,黑暗退去,正如海潮的来,也必然的走,再也没有了长夜。

  没有了雨季,没有了长夜,也没有了我,没有了你,没有了他。我的名字,什么时候已经叫我们?

  我们,是火车上那群人;我们,是会场的全体,我们,是全中国、全地球、全宇宙的生命。

  “你要送我什么东西?”那时,已经讲完了。

  我蹲在讲台边,第一排的那个女孩,一拐一拐的向我走来,她的左手弯着,不能动,右手伸向我,递上来一个小皮套子。

  “一颗印章。”她笑着说。

  “刻什么字?”我喊过去,双手伸向她。

  “春风吹又生。我自己刻的——给你。”

  我紧紧的握住这个印,紧紧的,将它放在胸口,看那个行动不便、只能动一只手的女孩慢慢走回位子。全场、全场两三千人,给这个美丽的女孩响彻云霄的鼓掌。

  在那一刹那,我将这颗章,忍不住放在唇上轻轻快速的亲了一下,就如常常亲吻的小十字架一样。这个小印章,一只手的女孩子一刀一刀刻出来的;还刻了么多字,居然送给了我。这里面,又有多少不必再诉的共勉和情意。

  我告诉自己,要当得起,要受得下,要这一句话,也刻进我们的心版上去,永不消失。

  那是站着的第七十五场讲话——又一场汗透全身、筋疲力尽的两小时又十五分种。是平均一天睡眠四小时之后的另一份工作,是因为极度的劳累而常常哭着抗拒的人生角色——但愿不要做一个笔名下的牺牲者。

  可是,我欠过生命线,给我还一次吧!

  那是第一次,在人生的戏台上,一个没有华丽声光色的舞台,一个只是扮演着一枝小草的演员,得到了全场起立鼓掌的回报。

  曲终人不散,每一个人都站了起来,每一个人,包括行动困难的、包括扶拐杖的、包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我们站着站着,站成了一片无边无涯的青青草原,站出了必来的又一个春天。

  晴空万里的芳草地啊!你是如此的美丽,我怎能不爱你?

  也是那一个时刻,又一度看见了再升起的朝阳,在夜间的彰化,那么温暖宁静又安详的和曦,在瞳中的露水里,再度光照了我。

  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我,归于了我们。

  悲喜交织的里面,是印章上刻给我的话。好孩子,我不问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就是我。

  感谢同胞,感谢这片土地,感谢父母上苍。

  感谢慈爱和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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