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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事吗?”沈休文问。

  “没有,没有。”方璧君有点神不守舍。

  “那我只需耽搁你一会。”沈休文被这个神经质的女人弄得自己也紧张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

  “他还记得我吗?”方璧君终于开腔了。

  “范斌先生委托我请你来……”

  “他不把我的名字登在报上也好。”方璧君说:“我先生不知道我……我认识范斌。”

  方璧君打开皮包,微颤的手,拿出一张淡黄色的信纸来。信纸的四道折痕,几乎已经变成裂痕了,可见这张纸在放手中,一开一折过无数次。

  梦里,
  我用青草,
  缚着你的一滴眼泪,
  此刻,
  你用秀发,
  缠着我那紊乱的心。

  “看!”方璧君给沈休文看。

  “是!”沈休文不晓得方璧君期望他作什么反应,只好说:“我第一次看见这张信纸。”

  “当然,”方璧君脸上首次掠过一点笑意:“只有我一个人有。”

  沈休文不忍心告诉她,还有几个女人有。

  “陈太……方小姐……”沈休文说:“范斌先生委托我,交给你一百万!”

  方璧君沉默了一会,脸上有受伤的表情。

  “哼!”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悲愤地低声笑了几下。

  “方小姐!”

  “沈律师,七年前范斌已经给过我一百万!”

  “嗯……?”沈休文说不下去准备好的话。

  “不过,”方璧君以乎返回了记忆中:“我没有要!”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一百万元,是叫我离开他的!”方璧君那双长长的凤目,望着沈休文:“当然,要不要他都是离开我的了。我要,便令他的心里舒服。我不要,便令他心里不舒服!想来,他是心里不舒服到死的那天吧?”

  “范先生请我叫你收下那一百万。”沈休文说。

  “不,我不要他心里舒服!”方璧君顽固地说,

  “人死了,不要再恨他。”沈休文说:“他托我向你作一个请求。”

  “什么?”

  “原谅他!”沈体文说。

  “不!我恨他!我不会原谅他!”方璧君强作冷漠地说:

  “他夺去了我一辈子的快乐,我要恨他一辈子!”

  “方小姐,既然你说他离开你,便等于夺去你一辈子的快乐,那你一定还爱他吧?”沈休文说。

  方璧君两行泪终于挂了下来:“我不争气!我恨他一辈子,却会爱他十辈子!我恨他深,但爱他更深!……然而,我始终不能说我不恨他、原谅他!”

  “方小姐,”沈休文说:“你说你恨范斌一辈子,却会爱他十辈子,然而,范斌此生已经完结。你恨他爱他,他都不会知道。所以,你不如接受他的心意,收下这一百万。”

  “沈律师,他会知道的。”方璧君缓缓抬头四望,似乎在空气中看见事物:“他有时会来找我,我触摸不着他,但是,我嗅到他的气息,我会对他说话,我会骂他,我会告诉他我不快乐,而我的不快乐,不可以怪任何人,只可以怪他。……沈律师,我有个很好的丈夫,假如我不是认识过范斌,我应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沈休文越来越感到方璧君的神经质,他甚至怀疑,她是否正常。如此冰肌玉骨的女人,看上去根本就象世间最薄的瓷器,范斌到底怎么会伤过她的心,和伤到什么程度,他无从知晓。

  “方小姐,”沈休文再尝试一次:“我的责任是将这一百万交到你手。”

  “我说过我不要。”方璧君一点也没改变主意:“他以为我会要吗?他以为我会让他心里舒服吗?”

  “但是,方小姐,范斌已经死了!”

  “人死后有幽灵的。”方璧君梦吃似的说:“你相信吗?你知道吗?”

  沈休文开始担心,这么纠缠不清地说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请恕我冒昧问一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上来?”

  “为什么?”方璧君冷冷地一笑:“见了你,那我便知道他想怎样。我知道了他想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

  “方小姐,”沈休文耐性地说:“我并不是范斌,我只是个受他委托的律师……”

  “那你叫我做什么我便不做什么!”方璧君抢着说。

  沈休文被他弄得啼笑皆非:

  “好,你不想要那一百万,那你可以收下了,再捐给慈善机关,也算做做善事。钱无了期地放在银行里只便宜了银行,你明白吗?”

  “哦!那倒给了我一个主意!”方璧君回眸微笑地望着沈休文:“你替我把文宓的丈夫找来,我把那一百万送了给他!”

  沈体文料不到她认识这位尚未出现的文宓,但又不方便表示文宓也曾联络过他,只是好奇地问:

  “为什么要把你的一百万交给文宓的丈夫?”

  “因为,”方璧君得意地笑笑:“范斌最恨他,他把文宓从他手中夺去!我把他给我的一百万给了他最恨的人。他会气愤得在棺材中辗转!嘿,真好!”

  沈休文想:女人的心真狠绝!然而他又马上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文宓的丈夫是谁?文宓又是谁?”

  “文宓的丈夫就是著名的富家公子石建国,难道,你连大名鼎鼎,常被杂志拍照的石建国夫人也没听过?”方璧君并无善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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