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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但是程杰人高身重,身体向前一倾,海伦不够气力扶着他,程杰一倒,便压在她身上,两个人一同跌倒在地。

  海伦被他压在下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抽得身出来,一看程杰,仍趴在地上,海伦摸了摸他的额,热得烫手,连忙把睡袋拉了过去,盖在程杰身上。

  程杰昏了一阵,张开眼睛,发觉自己脸贴在冰冷的地上,挣扎着翻过身来,用手肘支起上半身,正对着海伦如花的脸。

  “发生了什么事?”程杰一时好像失忆似的。

  “你病了,刚才昏了过去,几乎没把我压扁。”海伦说:“来,快钻进睡袋里去。”

  程杰这辈子都没怎么病过,很感到尴尬,雪儿的生离、和子的死别、黑泽和小仓的追逼,再加上多天的紧张疲累,他实在没气力了。

  “怎么办?”海伦看看表,“这么晚了,怎么给你叫个医生?”

  “不用了,我躺躺就好。”程杰头昏脑胀。

  “怎么躺下就好?你看,你还在抖着。”海伦想了想,干脆也钻进睡袋中,温暖柔软的身子把他暖着:“合上眼睛,乖乖地,睡一会儿,睡一会儿。”

  程杰闭目养神了大概半个钟头,脑筋渐渐清醒,赫然发觉海伦睡在自己身边,关心地凝视着他。

  “你怎么了?”海伦捏捏他的手:“还在发烧呢?”

  程杰没有回答,他太累了。

  “很辛苦吧?”海伦问。

  “还好,你回家吧。”

  海伦本就没回家的打算,她看见希素鬼鬼祟祟地在家拿睡袋,不期而然便联想到在咖啡室向希素大献殷勤、望也不望她一眼的美男子。

  她比希素大上五年,这地窖,是她常与新男友缠绵的地方。看见希素拿着睡袋走,海伦一时心头火起,便跑到店子里看她干什么。

  她老早打定主意,假若希素居然够胆量跟那美男子在地窖里幽会,她便要把他抢过来,然后抛弃他,以报一气之仇。

  想不到希素规规矩矩地走了,她便跑下地窖去找他晦气,却想不到这个年纪比她小的俊男并不是什么小男生,勾起了她一连串的好奇。

  “你病了,我不能丢掉你一个人在这儿。”海伦说。

  “你走吧,你并不认识我。”程杰说。

  “难道希素认识你吗?我从没见过你。”海伦不服气。

  程杰微微一笑。“是的,我们认识很久了。”

  海伦嘿了一声:“别以为骗得倒我,要是她认识了你很久,便不会像吊靴鬼似地跟着罗拔。”

  程杰哦了一声:“为什么认识了我很久便不会跟着罗拔呢?”

  海伦见他邪邪地笑着,一时想起自己的话露出了马脚,不过,露出马脚便干脆坦白了。

  “要是希素有了你这么好看的男朋友,还有空跟着罗拔吗?”海伦抚着程杰的脸:“你真的很好看,我要陪你到天明,到时看看希素的样子。”

  “我不是你的玩物,不等到天明,我便走。”程杰转侧了身,背着海伦。他哪有心情跟这两姐妹纠缠下去?他只想养好精神,尽快离去。

  可是一阵肠胃翻腾,程杰呕吐起来,海伦手忙脚乱地在地窖拉出了包扎存货的纸张,替他抹干净了,拿了杯水给他喝。

  “水冷一点,但喝了嘴里便没那么苦。”

  程杰喝了,仰卧着:“吐了反而好,想吐又吐不出来时真难受。”

  海伦从裤袋里掏出了纸巾,轻轻地印着他额上的汗和嘴角,俯身下去又吻他。

  “不!”程杰又一阵肠胃翻腾,吐了海伦一身一脸,这回吐得更凶,海伦一急之下,脱掉了过头穿的毛衣,接着他的呕吐物,忘记了自己裸着上身,四处找毛巾纸巾的既抹程杰,又抹自己的脸,狼狈得很。

  大大地吐了一番,程杰胸臆的翳闷少了,人舒服了很多,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只觉一双温柔的手在按摩着他的太阳穴,一张眼,正对着海伦玉笋似的奶子,这时才发觉她没有穿上衣。

  “进来。”程杰指指睡袋:“别冷着了。”

  海伦钻了进去,程杰已经太累了,没再说什么,沉沉睡去。海伦拥着他,不时凝视着他俊美的侧面,渐渐也困了,连灯都懒得熄掉便睡着了。

  沉睡的两个人都不知道清晨已到。

  海伦不回家睡觉是常有的事,希素一边酸溜溜地想,海伦一定不晓得跟罗拔鬼混到哪儿去了,一边又有点窃窃自喜,她认识了个对她那么好,又需要她照顾的人。

  这天希素比平日提了早到了店子,准备下地窖看程杰。一打开地窖的门,奇怪居然灯光亮着,急急走下楼梯一看,程杰在睡着,睡袋上边却露出一双玉腕和一把长长的卷曲秀发。

  希素三步并作两脚的跑过去,不禁大叫了起来;“姐姐!你,你……”

  海伦让她惊醒了,撑起裸着的上半身,希素的诧异与失败感混在一起:“海伦你好不要脸!”

  “什么好不要脸?”海伦顺手一巴掌打过去。

  一吵起来,程杰也醒了,希素捧着脸怨怨地看着程杰:“想不到你也是一样。”海伦骂着希素:“是又怎样?人家生病了,只有你这笨蛋才会把他搁在这儿不管!”

  希素跑去存货堆中掷了件钉珠外套给海伦:“还不穿上衣服!”

  海伦把毛衣掷回给希素:“光天白日的怎么穿钉珠毛衣?到那边去把我的大衣拿来!”

  希素委屈地把她的大衣拿过来,程杰刚坐起身来,海伦接过大衣,没披在自己身上,却披在程杰身上,还摸摸他的前额:“好了些儿,还有点微微发烧,别再受寒了。”

  希素气得肺也炸掉了,把那钉珠毛衣往海伦胸前一抛:“还不穿衣服?你这暴露狂!”

  程杰让这两姐妹吵得耳朵嗡嗡作响,躺回睡袋中,双手垫在头后面:“别吵了,别吵了。”

  “把你的大衣让我穿,我不穿这钉珠外套!”海伦仍是声势汹汹的,希素只好脱下大衣让她穿。

  程杰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皱着眉像在苦思些什么。海伦和希素见他不语,倒静下来了。

  “你在想什么?”海伦问。

  “关你什么事?”希素说:“我知道的你又不知道。”

  “别吵,别吵。”程杰喃喃自语,像在追忆着的念着她们听不懂的话。

  海伦听了一阵:“你在说日文?”

  程杰望望她:“你会听日文?”

  “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海伦莫名其妙。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程杰道:“但愿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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