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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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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淙淙,澄明清冷,两岸连人影也没有一个,杨慕天只得干站着发呆,嘴里不住地喊;“妈妈,妈妈,你在哪儿?” 他跌在河岸的草石之间,再次呜呜痛哭,泣不成声。 良久,有只小手轻轻抚若他的头发,然后惊呼一声, “你还是活的呢?” 慕天微微蠕动一下,扬起脸,看到了一个带着惊骇的,然而肯定是温柔的微笑。 是个小女孩,向着他,背着太阳,蹲着。 阳光洒在她身上,像为她镶上一层金边似的。 慕天曾经跑到这乡间唯一的教堂去听道理,只为那意大利来的神父,要在圣诞节前分发糖果给村童们。他听过神父讲耶稣出生的故事。 那圣母的出现,在神父的形容下,有一点点的似这跟前的小女孩。 当然,杨慕天想,这小女孩还小。大概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样子。 可是,她脸容慈蔼圣洁,还有那个甜甜而友善的笑意,教他尤其感动。 好像一百年未曾看过这么温柔安乐的场面。 尤其女孩子的眼神,宁静之至,迷离若梦,如此有效地去抚慰着慕天悲痛而仿徨的心。 宛如在安慰他说:“别怕,有我在这儿,一切就好!” 果然,不是幻觉,那小女孩对他笑了笑。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小心而摔倒了?你看你,竟然一头一脑都是血!” 小女孩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来,往慕天的后脑一揩,血红的颜色染在手帕儿上。 可幸两个孩子都没有惊恐。 慕天睁着他那双大眼睛,牢牢看着正在照顾他的小女孩,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问道:“你得快快回家去,让家里人给你包扎伤口。” 慕天只是摇头。 跟着,眼泪又不期然地夺眶而出。 小女孩捉住慕天的手,温柔地说:“好男儿,怎么一下子流起眼泪来,很痛了,是不是?” 慕天又摇头。 “你怎么了,只是不作声呢?你不把困难说出来,教人家怎么帮你?” 小女孩的一点娇嗔,将杨慕天整个人软化。 慕天说:“我饿呢!” 小女孩闷声不响,自她身边的小布包中取出了一个面包.来,欢天喜地地交到慕天手里去。 慕天望住小女孩,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吃吧!吃完了,我还有一个梨子可以跟你分着吃。” 她此话一出口,就像一道活命金牌似的,拯救了慕天一命。 三扒两拨,一个大面包就报销了。 两个孩子移动着细小的身躯,坐到了河畔树荫之下去,稍稍避过阳光。 “你叫什么名字?” “杨慕天!” “我叫庄竞之。我们拉拉手,做个朋友好不好?” “好。” 庄竞之伸出小手来,让杨慕天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了。 “谢谢你,你是我救命恩人!” 庄竞之笑,笑得天真而灿烂,问:“现在还饿吗?” 杨慕天尴尬地点点头。 庄竞之已从小布袋中掏出一个梨子来,递给杨慕天。 慕天接了,说:“好呀!我们分着吃吧!” 竞之扁着嘴,想了一想;说道:“不好,还是由你独个儿吃吧!” “我已经把你的面包吃掉了!” “不相干,梨子是分不得的!我从前听人家说,分梨就是分离,我和你刚拉了手,成了朋友了,怎能一下子就分离?” 竞之的笑意是诚恳而亲切的,她再鼓动慕天:“吃吧,我不饿,我看着你吃就好了。” 慕天把梨子吃光以后,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故事。 庄竞之告诉慕天,她是北方人,父亲庄世华是个教中学的老师,被下放到这儿来,每天得下田操作干活,学习种植稻米。母亲是为她而难产去世的。 这天,刚走到河边来采小花,就遇上了杨慕天了。 庄竞之在听完慕天的故事后,一脸同情地望住他,说:“真没想到那周四嫂如此凶啊,让我拿条手绢儿替你包扎好伤口,再去想办法。” 竞之的确是一边试当他的护士,一边想她的办法。— 两个孩子有商有量之下,决定先解决了眼前的住食问题,再去理会如何救父寻母。 竞之本来要把慕天带回家里去的,慕天只是不肯。 他有他的顾虑,只为想起昨天以及今早的经验,他意识到成年人对自己的态度,已随富户命运而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论他们是乘机宣泄经年的妒羡,抑或完完全全的迫不得匕,身不由己,后果也是一样的。 慕天不肯再冒那被人呵斥辱骂欺凌甚至遭受毒打的苦。 似乎除却了眼前的这个小小竞之,他不再打算信任及求助任何人。 竞之没有办法,只得先陪着慕天走回那小山洞去,视察这临时居所。 小竞之一定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她望了山洞几眼,沉思片刻,就对慕天说:“你姑且在这儿等我一等,我很快就回来看你。” 竞之回到山洞去时,已是黄昏日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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