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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第八章 谢谢你没有说那些话

  那是个充满研究精神的寒假。

  白天在宿舍都睡到下午两点多,随便乱写个报告,就出门去玩。

  南寮海边实在没什么看头,大冷天刮大风的,很有自杀的气氛。不过谈恋爱毕竟是无敌的,毛毛狗跟我漫步在灰暗的阴天下,吹着溼润的海风,即使不说话也很满足。

  儘管在网上聊了不少,真实世界的我们还真的不熟,却也不急着了解对方,牵着手,慢慢聊。毛毛狗想多跟我相处,打了不少唬烂她妈妈的电话回家,说要在大学同学家多玩几天再回去。

  有天晚上,我带毛毛狗到新竹大学生一定有去过的,竹东宝山水库吊桥。

  要到那个约会圣地,得先经过荒凉的產业道路,再钻进曲曲折折的山间小径。如果正好遇到有人弃尸,那是一点也不奇怪。要是碰上鬼,那也非常合理。

  我是个怕鬼达人,但很妙的是,身后有个女孩紧紧抱着我、信赖我会保护她,让我几乎忘记鬼如果出现我肯定第一时间闪屎。

  我们在小径间的阴风中聊天,慢慢抵达,将机车停在漆了红字的水库吊桥旁。

  “别怕,这里总是这样的。”我牵着她。

  “我没有怕啊。”她天真无邪。

  我们来到吊桥中间,坐下。天冷,互相搓着对方的手取暖。

  四下无人,雾气重锁,举头无月,倒是有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桥下洗衣服。

  “靠,什么顏色不穿,给我穿白的。”我嘀咕。

  “为什么不可以穿白的?”毛毛狗不解。

  “没啦,不管她。”我转移话题。

  热恋的情侣是地表上行为最古怪的动物,明明在哪里都可以聊天,却偏偏要大费周章跑到人跡罕至的地方进行聊天的举动,这种行动策略常常对聊天本身毫无助益,而且非常有可能伤害聊天本身。

  以上文诌诌写了一屁股,要说的就是——我非常在意那个在桥下洗衣服的白衣女子。

  “她洗了有十分鐘了吧?”我突然说。

  “可能衣服很多吧?”毛毛狗还没发现我的不安。

  “在我们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洗了,假设她在之前洗了十分鐘,现在再加上我们到了以后的十分鐘,那就是二十分鐘了。”我搔搔头,用力搓着手:“有人会在晚上的河边,洗那么久的衣服吗?”

  “那怎么办?”毛毛狗皱眉,完全就不了解我的困扰。

  “没怎么办。”我哼哼。

  我们继续聊,猛聊。

  聊什么,十年后的我怎么可能记得。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过了快半小时,那白衣女子还在那里给我洗衣服。

  “家里没洗衣机吗?”我瞪着底下的白影。

  “她吗?”毛毛狗终于也觉得不对劲。

  我终于按耐不住。

  “我……我想走了。”我吐出一口长气。

  “好啊。”毛毛狗慢慢起身,拍拍屁股。

  当我发动机车,快速载毛毛狗离开那个鬼地方时,心中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沿途我都拒绝看后视镜,因为我不想看到奇怪的东西。

  直到机车冲出山径,重新回到像样的大马路时,我才呀呼起来。

  “怎么了?”毛毛狗抱紧我。

  “没事。”我笑开怀。

  刚刚“在一起”的那几天印象之深刻,十年后歷歷在目。

  白天都骑着机车在新竹到处晃,不管到哪个景点都觉得格外有意思,青草湖,十八尖山,城隍庙,东门城圆环,古奇峰,以前没去过的都一口气去了,不过最常做的还是一口气骑到竹北看二轮电影,或是在清大夜市里的租书店看漫画,一边吃小吃打发一餐。至于该交的报告就乱写一通。

  晚上回到男八舍,要洗澡,可有趣了。

  躲躲闪闪的,从晾衣间迂迴前进,我先确认不会被发现,再叫毛毛狗拿着脸盆快冲到浴室。

  “真的不可以一起洗吗?”我期待地看着浴室门里的她。

  “出去!”毛毛狗快生气的脸。

  两个人隔间洗澡,沐浴露跟洗髮精在两间浴室上方传来传去。当时我有种古怪的念头,就是如果被舍监发现了、或是被装乖的楼友举发,好像也挺有面子的。

  有时洗完澡出去,还会看到其他的女生东张西望从浴室出来或在男友的陪同下伺机进去,彼此都偷偷摸摸的,于是眼神交会、默契地迅速避开对方的眼神各作各的。放了假的男八舍,就是如此朝气蓬勃。

  睡觉时,便是一次又一次意义不明的小冒险。

  我想变成男人,她还想继续当女孩。努力地攻击防守,各司其职。

  “快睡了,你喔!”毛毛狗敲着我的脑袋。

  “是!”我笑嘻嘻地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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