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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我这样被泼水,也没关系吗?”文姿终于开口。阿克的眼睛,还是只敢注视着桌上的咖啡。

  “我这样被泼水,也没关系吗?”文姿重复问话的时候,声音已在颤抖。

  文姿注意到,桌子底下,阿克的手正牵着小雪,很紧很紧。阿克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

  他的脑子全都是那晚在便利商店,孟学打手机时的表情,然后陷入一团乱。

  文姿点点头,转身走出等一个人咖啡店,孟学紧跟在后。小雪像是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阿克,却见到一双愤怒不已的眼睛。

  “你干吗喷她水!”阿克怒吼,一只拳头停在半空中,模样十分吓人。

  小雪被吓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干吗老是这样任性!你以为别人都要吃你那套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喜欢到不当我自己都没有关系!”阿克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小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阿克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面色愧疚。

  “你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反驳我吧。说是文姿先泼你水的,说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泼的……你说吧。”阿克刚刚握紧拳头的手,拿起桌上的面纸擦拭小雪脸上的眼泪。小雪哭着摇摇头,摇摇头。

  “我不用说,也不需要说,因为阿克在骂我的时候,还一直紧紧牵着我,呜……”小雪号啕大哭,哭得令阿克更加难受了。桌子底下紧紧相系的那双手,兀自颤抖着。

  忘了是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后,文姿离开了卖场。辞呈交在孟学手上时,他足足发呆了一个钟头。

  “那么,你要去哪里?”孟学无法接受,整个心都空了。

  “去欧洲。我一直都想去那里。”文姿整理着办公室里的文件。文姿准备去欧洲,不管是游学或是工作,如果可以一直待在那里,文姿也找不到回台湾的理由吧。

  她再也不想去分辨哪些是误会,哪些不是。

  因为惟一知道真相的人,用最残酷与自我的方式在爱着她。“我在欧洲认识一些商场的朋友,以前在美国一块读书的。”孟学看着文姿的背影,“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安排你在那边工作,也是类似的营销企划。至于住的地方,你也不用烦恼。”“谢谢。”文姿没有拒绝,看着座位上的趴趴熊发愣。皮包里的飞机票,就在一个星期后。

  而阿克也决定到苹果公司上班,做他人生第二阶段的冲刺。阿克只是将辞呈用大头针钉在布告栏上,理由栏中用红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干”字。简单的离职仪式,毫无废话。

  “在下午四点前,去机场把文姿追回来吧。”孟学本想说这句话,就跟每一部爱情电影最后的逆转高潮那般。

  但看着阿克摇晃在他面前的中指,孟学硬生生地将话给吞了下去。飞机起飞了。

  或许故事应结束在飞机划过天际的隆隆声中,句子再不完整,却很现实地淡淡残缺。

  毕竟原本嬉闹欢乐的故事节奏似乎走了调,没有人上垒,比赛到底进行到第几局也不再有人关心,变成一场荒腔走板的烂肥皂剧。

  卖场收货口,阿克跟店长坐在阶梯上一边啃着便当,一边说着自己明天离职的事。

  店长没有反对,只是觉得很可惜。

  不过台北很小。小到可以让误会激烈碰撞,自然也可以让友情安然持续。

  两人看着收货口的十字路口,那一个搭讪地狱开始的起点。如果说,是这个起点扭转了一切,不如说是莫名的命运,借着多余的机巧谋略打散了所有人。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还是可以跟文姿继续当好朋友,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差劲,我也不知道用什么面目去跟她相处。一想到是那个法老王跟她在一起,我就很不痛快。”阿克将卤蛋夹到店长的便当里。

  “自卑啊?”店长不客气地刺破卤蛋。

  “不是,是被羞辱。”阿克扒饭,“这是我最惨的失恋经验了。”“这种失恋到无以复加的感觉,一个人,一辈子,一颗心,总会尝过那么一次。”店长无病呻吟,看着十字路口。

  “哇,那么诗意!如果尝过两次呢?”阿克呵呵笑道。

  “如果没空去跳楼或跳楼未遂,那人就会成为情圣。爱可爱,非常爱,情场上的超级赛亚人。”店长遥想当年。“三次呢?总该跳了吧?”阿克咬着筷子。

  “情场超级赛亚人万一又翻船失手,就会成为爱情的哲学家,整天赚便当就可以过活了。”店长点点头,若有所思。

  “哈,就坐在我旁边吧。”阿克心想:原来店长也有段可歌可泣的往事。

  “是啊。”店长抖动眉毛。

  “如果……如果尝过四次呢?”阿克好奇心起,纯粹乱问起来。“尝过三次被水溺死的鱼,你说,它还会不会继续活在水里?”店长反问。

  “原来当年演化史上,鱼会上岸变成猴子,是因为失恋三次的关系。”阿克式的批注。

  “是的。”店长竖起大拇指。

  阿克离职后并没有立刻去苹果公司报到,中间好些空当,索性痛快地放起自己大假。

  每天晚上,阿克与小雪到打击场打两百球流汗,小雪进步到可以跟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快速球对决,命中率有五成以上,比起阿克说不定还更沉迷这样的游戏。而阿克,继续与时速一百四十公里的快速球做暴力的对决,一定得打到超级全垒打才肯住手。

  偶尔,阿克会跟小雪在附近的小公园,一边聊天一边玩简单的丢投球游戏,有时一丢就是一个下午,或是一个晚上。然后到等一个人咖啡店吃个饭,消磨时间。扣除文姿,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偶尔想起不痛快的往事,阿克就在小雪妖怪的陪伴下,参加一个又一个的告别式,在无数陌生人面前演讲自己的悲惨命运。如果还是无法释怀,阿克会在夜色阳台上,举起棒子,跟月亮做孤独的对决。小雪会在房间跟一条条大病初愈的小鱼,用手指逗玩,等待阿克筋疲力尽回到房间。

  其实以阿克大而化之的个性,不管是芮氏七级还是八级的失恋灾难都无法让阿克闷那么久,但文姿与阿克之间一直有话没有说开,造成了不可解的沉闷内伤。

  原本应当是阿克以无限的阳光治疗小雪的蓝色忧伤,现在却反了过来,小雪的陪伴帮助阿克度过颠颠簸簸的爱情空仓期,尽管方式相当怪异。

  “我干脆将东西全都搬过来吧,小雪想好好照顾阿克。”小雪常常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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