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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挂放衣服的地方也全乱了,显然有些衣服穿了,可没有洗。这里有许多英子的衣服,可丰子的衣服也有的被动过了。丰子不喜欢乱穿衣服,在迫不得已当替身的时候,她才穿英子给她指定的那些。她们是孪生姐妹,从小经常穿一样的衣服,但自从英子参加工作后,两人衣着方面的差距,越来越大。英子有一个毛病,只要丰子做件新衣服,她就要试穿,两天的新鲜劲儿!这是“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思想的翻版。丰子呢,不喜欢穿新衣服,乐得英子去试穿。这方面两人倒没有矛盾,可谓配合默契。所不同的是,英子穿过后,不知道爱惜,随随便便扔到一边,丰子可非常喜欢清洁,穿过的衣服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叠放在一旁。

  丰子从国内来时,买了一件棕黄底色、印有黑白相间、宫廷装饰品、瓶瓶罐罐做图案的宽松、敞身大西服,还配有一条黑色的一步裙。英子对这套服装倍加赞赏,甚至动了念头,让家里再买一套。丰子竭力阻止,不想让她再给家里添麻烦,而且答应她,什么时候想穿,都可以穿。如果她想要,尽可以拿走。英子答应了,她曾经穿走过,后来丰子从荻原家带回来了一套套裙,英子才将这套衣服还回来。看来这衣服又被她穿过,粘乎乎的,肯定没有洗!丰子最腻烦英子这一点。其实这是化纤的,过过水,揉上两把,费不了太大的气力。

  丰子将穿过的衣服,自己的和英子的拣了一堆,准备拿到楼里公用的洗衣机去洗。她是个非常仔细的人,没有出屋以前,先将全部口袋掏了掏,在自己的大西服兜里发现了一张名片和一张信笺。名片上写着:

  “冈村秀男律师……”

  名片下面附有办公地点和住所。

  信笺上印着冈村律师事务所字样。这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唯独里面横七竖八地写了一些字,看样子绝非正式文件,但里面却有一条“订婚启事”:

  冈村秀男:男,50岁,离婚,一女……

  英子:女,21岁……

  正式声明……

  丰子拿着信笺,将一抱衣服放到门旁,她没有心思再去洗衣服了。她不知道英子在搞什么名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相信这是真事,也许是无意之中乱划的?但她仔细端详、揣摩那些字,却发现有些并非英子写的……她的脑袋乱轰轰的,无法理清眼前的头绪。

  她急忙抓起了电话,虽然听到了清晰的“嘟嘟”声,却又急忙按住了电话。一是时间太早,英子告诉过她,白天不要打这个电话;二是如果电话叫通了,她和英子谈什么?在电话里怎么好问她关于名片的事情?……丰子相信,如果英子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她会告诉自己的。在日本只有自己才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经过充足的睡眠后,丰子精力充沛多了,可她现在心里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她们分别两个月了。英子知道她要回来,却没有打电话来。她等着,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就难免胡思乱想。丰子觉得自己不能守株待兔,憋闷在狭小的房子里,她想到外边去散散心。

  她没有目的。哪趟车开来了,她就乘上哪趟。但大方向总是有的,那就是市中心。当车子停在新宿站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下车了。不过,她绝不是有意识要到这里来的。

  走在新宿的闹市区里,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泉城饭店,那次打工印象很深,是第一次在东京挣到了日元,后来因为英子,她放弃了那次机会,至今她还有点儿惋惜呢!想到泉城饭店,自然就想到钟忆,不知道他是不是去大学院就读了。丰子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老话讲得很有道理,如果能和钟忆这样的人接近,相互激励,学业上会有更大的进步。

  丰子漫不经心地走着。这些日子她难得这样空闲。当她经过一家大服装店,透过大玻璃窗向里边张望,突然在玻璃窗的反光里,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急忙扭过头来,钟忆,正是钟忆,他正侧过身急匆匆地从自己身旁走过去。“他一定没有看见我!”这是闪在丰子头脑里的第一个念头。

  “钟忆!”丰子喊着。

  他走得更快了,几乎要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了。

  丰子边跑边喊:“钟——忆——”

  他停住了。

  丰子冲到他面前,兴冲冲、气吁吁地说:“你——好吗?——”她发现钟忆故意将目光移开了。

  “谢谢,你好。”

  “你去大学院了吗?”

  “嗯!”钟忆回答的十分勉强。

  丰子觉着他的态度非常冷淡,一反平时对人的热情、诚恳。特别是他们还是非常谈得来,有共同语言的同学和朋友。日语学校时常感到没有谈透就分手了。这次分别时间很久,见了面竟没有话说,她不能理解。

  “要是没有事情,我就走了!”

  钟忆冰冷冷的话语,像一瓢凉水泼在了丰子脑袋上,浇了她一个透心凉。使她觉得心灰意懒,要是放在往常,她定会负气扭头走开。可现在,她想把问题当面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见着钟忆也不容易啊。她向前赶了两步,挡在他的面前,非常坦率地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忆拗不过她的犟劲儿,就气嘟嘟地说:“我喊你的时候,你不理我,那我为什么……”

  丰子截住他的话,嚷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喊我了,也许我没有注意,是刚才吗?”

  “不,是前些天……”

  “前些天?!”丰子自语着,随后急忙问:“在哪儿?”

  “就在这条街上。你还看了看我,一句话都没讲就走过去了。在这条街上,我们碰见过不止一次,你从来没有理过我。”说着他匆匆地看了一下表,“对不起,我去打工,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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