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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寿司是一种大米做成的食品,外形大都成圆筒状,长有3厘米左右,宽2厘米,外边用薄薄的绿色的轧成薄片的海草包裹着,里面夹着虾肉,生鱼片,或者上面摆放着桔黄色的、珍珠般的鱼籽。由于店主的精心调理,将颜色进行搭配后,放在雅致的小瓷盘内,不要说吃,只要是看看,对人来说就是一种艺术享受。

  丰子虽然很少到餐馆吃饭,可要去吃自己从来没有吃过,只是见过的诱人食品还是非常高兴的。

  店铺里面也不大,但桌椅的安置非常特殊,也可以说是老板的独出匠心。房间的中央,有一四米长,一米宽的长台,台子的三面都是钉在地上的铁圆凳儿,台面和凳面儿自然是都漆成了白色,长台上有巧妙安装的照明设备,以饱顾客的眼福,台面上与圆凳间隔相等的距离内,放着早已摆好的大大小小的盛着调料的瓶瓶罐罐,恐怕这店里独树一格的还要指台子上,定时转圈移动的一条带子,带子摆放着大小相等的小圆瓷盘,里面却盛着不同品种的寿司,每一品种一小盘。这条不停移动的带子,在顾客面前转动着,被顾客拿掉的盘子,当带子转到用彩色珠子串成的帘子里面时,(那里面是准备间),立即将被顾客选空的盘子补充上。

  荻原刚走进房间内,立即受到老板的热情欢迎。老板是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穿着和服,颇有几分风骚。

  她笑嘻嘻地走过来,微微躬了躬身子对丰子说:“英子小姐,欢迎光临本店。”

  丰子暗自嘀咕:英子这家伙不知来这里多少次了,店主都记住了她。丰子稍稍迟疑了一下,慌忙躬身回礼,再扭头看时,荻原已坐在长台旁,丰子也赶紧挨着坐下来。丰子虽没有吃过寿司,更没有见过这种旋转式的餐桌,可她能按着荻原的做法,照猫画虎,仅防露怯,其实确切地说是露馅儿!

  丰子非常喜欢吃包着菜皮的那一种,尤其是上面放着桔红色鱼籽的,不单单是样子好看,咬在嘴里,那卵囊破了,流出一股液体和大米咀嚼在一起,觉着非常香但又不像吃肉那样腻。

  “这是营养最丰富的食品!”坐在一旁的顾客评论说。

  开头丰子有些拘束,还要留神荻原怎么做,不过世上最好学的事情,就莫过于吃了。这可说是无师自通,就连刚生下来的婴儿还本能地会吸吮奶头呢!很快丰子就运用自如了。甚至忘记了身边还有荻原。放在左手旁的小空盘子,越摞越高,(这是结账时,店主要钱的根据)。当摞到一定高度时,就开始呈现出不稳定性,这引起了丰子的注意。她将空盘子分成两摞,在分的时候,她顺便数了数十一只!没想到竟吃进了十一盘,再看看荻原仅有六只空盘子,显然他已经吃完了。

  丰子觉着十分窘迫,已经伸向转动台子的手停住了……

  荻原正笑咪咪的,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丰子脸红了,将手缩了回来。

  “怎么啦?”荻原惊奇地问。

  “我想我是吃饱了。”丰子喃喃地说。

  “不,和你以前吃的差得远呢!”荻原鼓励说:“吃吧!喜欢吃哪一种,就吃哪一种!”

  丰子却觉着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那些桔红色小球似的鱼籽,刚才明明是都嚼烂了,现在却一颗颗都卡在嗓子眼儿里,下不去,也上不来。不过最好不要上来。丰子想,如果全上来那可就出丑了。

  会做买卖的老板娘在一旁帮腔说:“这才四千円,比起英子小姐创下的三万二千円记录,还差得远呢!”

  丰子听了张口结舌,真难以想象英子怎么一顿能吃下这么多钱的寿司?三万二千円,这是丰子近一个月的伙食费,她竟一顿吃光了。她不敢细想,一想,那些桔红色的小球就会在嗓子里翻滚。

  在日本,人们把在餐馆内进餐看做是一种享受、一种乐趣。他们总是从从容容地吃着,向来不计较时间,当然工作午餐不算在内。可如果吃饭是一种职业,是一种低技能的表演,是一种获得顾主欢心的手段……丰子越想越觉得恶心。她毅然地站起身来。

  荻原并不坚持,老板数过空盘子后,他跑去付钱。

  丰子顿时觉着店铺十分狭小,顾客也多了起来,甚至那不停地在运转的带子,都使她觉得眩晕。她推开店门,站在了大街上,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才觉得稍稍好些。

  荻原兴冲冲地从店铺里走出来,他总是高高兴兴的。

  丰子根本辨不清东南西北,不过她似乎也用不着搞得非常清楚,只要跟着荻原走就是了。他快步地走在前边,穿过了马路,走进了一家非常大的服装店,在店门口时,他稍稍停下来附在丰子的耳边,悄声说:

  “按着咱们的老规矩,吃过心爱的寿司后,再来挑选最喜欢的衣服。”他认真地端详着丰子的脸。

  丰子在不得己的情况下微笑了,笑得十分不自然。

  丰子对于服装是外行,国内衣服的行情她都不知道,那就更不要说日本的了。显然这是一家高档次的服装商店,店面宽敞,陈设考究。丰子粗粗地看了看,所有的衣服开价都在一万円以上,贵的可高达百万円。丰子压根儿就没有想买,第一她没有钱;第二她有衣服穿,现在因为“替身”的关系,她还可以穿英子的,这样两三年内不添置是没有问题的。

  荻原却是诚心诚意地要丰子挑选。可在丰子看来简直没有挑选的余地。

  最后竟是荻原硬为丰子挑了一套白地黑点儿的裙装,标价十四万円,丰子执意不肯要,她可不想欠下这么多的人情债。再说这是超前消费,眼下她用不着。当她发现荻原的两眼在镜片后面,警觉地瞪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了,此刻她代表的不是丰子,而是英子,她必须表现出用欣喜若狂的样子去接受这等于一位年青人月薪的礼物。

  如果舞台上的角色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做,可从内心里她并不喜欢这样做。通常是她虽然尽力按应该做的去办,结果是表演不会成功的。值得庆幸的是,该做的戏终于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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