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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瞎嘀咕什么?天上掉馅饼还怕砸破脑袋?哥们这辈子算有救了,不用等大赦了”小任乐呵呵地说。

  “倒便宜你这种人了,加拿大真瞎了眼,”享静讽刺小任。

  窗口前,他们一个个接受了移民官的询问。出来时,每个人的护照上都订了张work permit。这就是说,今后打工合法化了。

  一个月后,已经是盛夏季节。寒烟在屋外用海绵沾着清洁剂洗车,郑雯从屋里跑出来,把无绳电话递给他:“快,小周的电话,享静病了,咱们得看看她去。”

  享静躺在大床上,脸色苍白,不住地轻声咳。寒烟两口子关切地看着她。疙瘩包站在一个角落里,低头啃指甲,时不时偷眼看看大家。

  郑雯握着享静的手,问她哪不舒服,享静虚弱地说:“就是全身没劲,不想吃东西。头总晕沉沉的,老想睡。”

  寒烟朝疙瘩包丢了个眼色,两个人出了卧室。

  “享静得了什么病,看医生了吗?”寒烟皱着眉问,那口气象是在声讨疙瘩包。疙瘩包回避着寒烟的犀利目光,缩缩脖子说,“她就是难受。医生都看过了,诊断不出什么,就说她血色素低,我也搞不懂。”

  “你凭什么搞不懂?你一天到晚和她在一起,她原来怎么不这样?”寒烟有点不讲理。

  “她说她原来就有过贫血的,我也替她难受呀,”疙瘩包委屈地说。

  “你难受个屁呀,以后别没事老泡享静,回家守你老婆去。”寒烟抬高了声音。

  郑雯出来了,一把拉过寒烟说:“享静叫你呢。”

  寒烟瞪了疙瘩包一眼,进屋去。享静惨然一笑对他说:“你别难为小周。我这病和他没一点关系。真的。”

  寒烟翻了下眼睛,小声嘀咕说:“你们两的事,我怎么知道。”郑雯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有我陪享静就行了。今晚上我就不回去了,陪享静说说话,免得她一个人孤单单的。”

  “这样最好,那我就先走了。享静,好好养养。郑雯,有事打电话。”不待两人说什么,他转身出来,看见疙瘩包闷头坐在厅里,过去一拍他肩膀:“走吧,周先生。这有人照顾享静,请您打道回府吧。”

  疙瘩包眨巴眨巴眼, 知道惹不起寒烟,叹口气,站起来对屋里说:“享静,I gonna go,有事call我。”两人出屋。

  郑雯在给公司打国际长途,谈的是橄榄球的项目。寒烟在房间里焦躁地度步,嘴里嘟囔着什么。

  “我不push你们行吗?你们可真是老爷作风。我这边东跑西奔的为谁呀?怎么一点事都要拖上一礼拜?”

  寒烟小声说:“差不多了,都快一小时了,我这月电话费又扯了去了,咱这可都是血汗钱。”

  郑雯一调身,不看他,继续说话。寒烟走出卧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冲进屋,一把就把电话摁断,“让赵麻子打过来,老电话里穷白活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鲁!我还没说完呢。”

  “有什么可说的,该说的都说了。咱们都搭进2000电话费了,他们那边罗罗嗦嗦的一点进展没有,这不是坑人吗!”

  郑雯把材料一扔,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住头。寒烟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这几个月来,他陪老婆东杀西闯,联系了十几个项目没有一个成功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对郑雯公司的人拖拖拉拉办事的作风极其看不惯。

  郑雯呼啦把被子一掀说:“实话告你,我已经订了下个月的机票回国,这破地方我早呆腻了。你愿意留下拿绿卡,陪那帮老农民打一辈子工没人拦你。”

  “走吧,走吧,你走了我更清净,谁稀罕你。”寒烟反唇相讥。

  两口子又拌起嘴来。郑雯出国后,他们吵架的次数明显增多,谁也不让谁。

  郑雯并没骗他,她说的话是真的。半年探亲的日期马上快到了,公司明确表示希望她准时回国,逾期除名,这件事令寒烟心事重重。在郑雯心情好时,他劝过她几次, 希望拿下绿卡再回国,但老婆是个A型血,决定了什么事死认一根筋。每次一提儿子在国内没有父母在身边,性格变得孤僻起来,寒烟便无法再劝。据郑雯母亲讲,儿子在幼儿园的众多小朋友中是性情最蔫的,见别人孩子的妈妈接时,总问姥姥说:“我妈怎么还不回来呀?”

  郑雯一看孩子的照片就说:“我临走时骗飞飞说,我过几天就来接他,他当时穿了件小坎肩,剃了个小秃头。他当时舍不得我走,眼泪就在眼圈慢慢滚。我现在一闭眼睛就想到他那可怜的小样,我真后悔当时骗了他,他肯定天天盼着我去接他,我真后悔。”

  寒烟眼前也浮起儿子可爱的小样,心里一阵难受,但嘴上说:“儿子还小,咱们在这苦熬,还不就是为了他,他长大后会理解的。”

  郑雯根本就没听寒烟的话,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幽幽地说:“我妈说,飞飞虽然小,但心事特重,有时候自己玩着就掉眼泪。这么小就让他性格扭曲,我可受不了。你不在的时候,我为了飞飞能有妈妈,天天晚上接他回家。我那么忙,每天都要给他洗衣服,我一边洗一边哭。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了家,又自己给拆散了,图什么呀?”

  寒烟心情压抑起来,轻轻地抚摸着老婆的肩头,说不出话来。

  “有天晚上,都深夜2点多了,儿子突然醒了就大声哭:'小汽车,爸爸给我买的小汽车不见了, 我要我的小汽车。'我打开灯,儿子哭得更厉害了。他睡觉时都拿着你给他从国外买的小汽车。大冬天的,我掀开被子到处给他找,哪都没有,儿子就是不干。我最后发现小汽车掉到了床缝里。我穿着内衣爬到床底下,怎么掏都掏不出来,卡得死死的,我想掀起床垫,但我一个女人力气不够。飞飞还大声哭,我急了,打了他一巴掌。打完他我又可怜他,我们娘两抱在一起哭个不停,飞飞哭到最后睡着了。我给你写信时都没敢告诉你,那滋味你体验过吗?”

  寒烟被老婆说得眼圈也红起来,长一声短一声的唏嘘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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