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海外故事 > 天涯不归路 | 上页 下页


  寒烟这一问,享静的眼泪就霹雳巴拉地下来了。她头发和身上被雨淋得精湿,全身哭得直哆嗦。

  他走过去,坐在享静身边,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等享静安静下来,他才悄声问怎么了。

  享静委屈地说:“我卖不出去花,就坐在这。一辆汽车从我前面没减速开过去,路边的积水哗地贱了我一身,我一下就……就……”享静又抽搭起来。

  “这帮孙子!”他骂着,把兜里的手娟掏出来让享静擦眼泪。哎,这日子,这么漂亮的姑娘出来遭这罪干吗呀?真多余出来。

  “早知道国外是这德性,我才不出来呢。可现在,我哪敢把这些苦告我妈呀,苦水只能自己咽了。寒烟,你说咱这算什么?”

  “谁知道,出来的人都一肚子苦水,可谁给家里写信都说到了天堂,光说好听的。这边生存环境是不赖,你看这草,那房,还有那一切一切,可那跟咱们有个屁相干!再好也是人家的。我出国以后特爱国,要不是怕丢人,我扭头就回去,啃窝头我都认!”

  “别说了,越说我越难受。”享静不停地拿手绢擦着泪。

  车终于来了。 问了问,谁收获都不大:小任卖出去5束,孟勋卖了两,倒是那帮洋人的小崽子运气都不错。三小时,整了一块钱,越想越气,寒烟把那尿盆一踢,“去你妈的Flower man吧!我日你们这帮外国黑老鸹!”

  第三章

  周末,小任带寒烟去看脱衣舞。这是属于中国留学生出国后的一堂选修课,也是留学生赢得自由的重要标志。看色情表演,下赌场,逛妓女街,这大概是西方社会的三大毒瘤,但身临其境后,寒烟却失去了开洋荤的热望。剧烈的东西方文化差异和观念上的错位,以及生活前途的无着,已经使他目眩头晕,找不着北了。在小任的几番策动下,他才同意去开开眼界。

  脱衣舞的地方叫“Flash One”,一看霓红灯就知道里面是色情场所。沿街的一面墙上呕吐着一滩滩乱七八糟的喷漆字母,象扭动纠结的毒虫,和谐地和周遭氛围拥抱在一起。

  门口一个巨壮的黑人象个保镖, “Hey,man,seek some fun?”(活计,找乐子来了?)那老兄笑起来象只壮驴,在他们手背上用戳子盖了个小圆印。寒烟朝他“Hi”了一声,看着黑屋子心里直打鼓。要不是有人带着,打死他也不敢进这地方,主要是不知深浅,若是让人黑上一道,或给当男妓卖了,鬼都不知道。

  屋里传出喧嚣的爵士乐,拐角楼梯上有几只射灯,将他们的视线指引到墙上贴着一溜裸体女郎照片上去。洋妞们一个个金发碧眼,小细脖,小瘦脸,但该大的部位都那样邪门地大,屁股象新疆伊犁马,一对对大波灯笼般高高挑起。寒烟心底有种想吞咽什么的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疲惫干渴的躯壳接通了电流。进屋之前,他已经换上男人在此场合下那种矜持的神情。

  高光照射下的椭圆型舞台在黑暗中漂浮,一个身材无可挑剔的洋妞,胯下系着一根细细的黑丝带,在台上性感地舞蹈。

  径直走到台边最近的一张桌子处坐下,每人要了杯带冰块的可乐,节省地啜吸着。这杯饮料比外面贵,包括了门票钱,但只要你不怕现眼,6轮表演撑上3小时,大黑汉们也拿你没办法。

  人不多,有几个黑头发的人,但装束不象大陆来的。男人的眼睛都幽幽地发出淡绿的光,眯缝着象猫见到强光时一样,看到精彩之处,有人便狂热地吹口哨,使劲啪打舞台。

  两年前,寒烟也看过色情表演,但那是从三级片里。那时,毛片刚刚渗透进大陆,有个当警察的哥们借了他几本带子,映象都象在水里泡肿了般的模糊,据说已经翻录了50多次。几个同事骑着自行车奔波了十多里地,偷偷趁他妈不在家时放录象,过眼瘾。大家都急不可待地磨拳擦掌,不会抽烟的也叼上颗烟,用脏话先把气氛污染得恰到好处,然后,性扫盲开始。

  淫声浪笑和金发洋妞让他们见识到一个野兽般的世界,群魔乱舞,玉腿齐飞,特写和近景镜头被不断倒转重播。突然,他发现所有人都翘起了二郎腿,鼻息加重,眼冒贼光,没人再说话,屋里只剩下“我操,我操”的惊叹声,全看傻了。出门后,还没结婚的小魏说:“我现在看大街上的姑娘怎么都光着屁股?”这傻帽,要是他今天坐这还不知会变成什么德性呢!寒烟想。

  小任已经擂鼓般地把眼前的木台拍得啪啪响, 制造出动地的noise。那个金发女郎脱得精光,十分灵巧地缠绕在一根不锈钢柱子上,眼睛湖水般的蓝且深,高耸的乳房象水密桃般鲜美,浑圆的臀部扭动出令人神荡魂摇的曲线。

  她大概只有20岁左右,动作轻佻,神情却忧郁,这巨大的反差引起寒烟神秘的遐想。她的表演比毛片高级多了,一点不粗俗低级,她尽情舒展着柔软的身肢,举手投足在他眼里竞有种玉洁冰清的高贵。

  小任忘情地拍着台板,将那女郎吸引过来。她匍匐在地上,手里挪动着一张白毯,她在扭动。高高撅起的臀部和深深凹低的背脊,在她毫无表情的深蓝色眼睛的指引下,一寸寸富有韵律地移动,那两个倒挂的乳房释放出的巨大诱惑令寒烟头昏目旋,全身震颤。

  寒烟的目光吸允着女郎的放荡,破释着那具肉体的隐秘,他还从没有这样在高光下直视一个异性裸体。那女郎深邃的目光楔进他的视线,不动生色,释放欲望的臀部麻嗖嗖地荡漾扭动。他的喉头剧烈地上下蹿动,呼吸缓慢而凝重。他不敢对视那幽深的视线,低着头,心里倒有种自己被剥光了的感觉。

  口哨声、嘶叫声激荡着他,有人高喊着“shower, shower!"(淋浴,淋浴)那靓影已经模糊在舞台上。一道淋浴冲激着雪白的肉体,幻化出大理石般的光晕。他头昏沉沉的,体内有种被触摸后的缭乱,射进脑海中的具相从清晰到模糊,最后留下一团白光和几个局部特写。

  妓女街头,寒风凛冽,鬼影憧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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