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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小姑娘告诉曾明,这些人狠透了,柔情发廊的女老板昨天就在这屋里给裹的脚。

  “裹脚?”

  “是啊。柔情发廊开张没多少日子,就碰上了这种事。她也真傻,上个礼拜,在她店里闹出了事,门口有个女的还开了枪。我要是她呀,关张,走人就没事了。这不,警察的守卫刚一撤,当天她就被那伙人抓走了。”

  “你说水仙。”曾明知道这档子事,虽然丁国庆从未向他透露半点儿,可他猜得出,水仙和他一样,都是丁国庆出钱在福州街安的眼线。

  “嗯,大概是叫水仙。比我们这些姑娘大几岁,人长得很水灵。可这下子完了,给裹了脚了。”

  “什么叫裹脚?”曾明继续问。

  “你不知道?哎呀,可惨了。一双脚放在压铁块的千斤顶里,螺丝扣一节一节地上劲儿,那骨头咔吧咔吧地断,以后怎么走道哇。”

  “都是这伙人干的?”

  “亲眼所见。这还不算什么,比这事更狠的还有呢。其实,我们到美国是来赚钱的,可千万别和这些人掺和在一起,掺在里头没个好下场。”

  曾明点点头。

  “这些人现在正抓一个姓丁的大个子。我们这些姑娘都得到了通知,要是知情不报者死路一条。就是知情报了,也活不了。这姓丁的大个子坑苦了人,粘上了左右没好。这不,昨天上午,旁边那个房间的姑娘报了,怎么样,和那大个子一块戴口罩。她以为真能得着一笔钱呢?傻瓜!口罩一戴,那笔钱人家就省下了。”

  曾明听着,浑身冒出一层冷汗。

  “那姓丁的大个子昨天上午就死了?”曾明说着穿上了衣服。

  “哪那么容易。闷死的那人个子倒是挺大,可不姓丁。白搭了两条人命。”

  曾明躺在黑洞洞的外堂里,听着从几个角落里发出来的钢刀铁器的声音,想着那姑娘告诉他的事,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想退出这笔交易,可事到如今,要想撤退是很难的了。他估摸着,丁国庆今晚一定会来。他怕丁国庆,更怕这些人。他盘算着怎么样才能使个金蝉脱壳之计,安全脱离。

  二肥子的呼噜声突然停住,接着又听到他巴叽了几下嘴。曾明听到他下了肉案子,“砰砰”地放起了屁。曾明马上坐起身,快速地转动着脑筋,他想打打二肥的主意。

  二肥让一阵肚涨给憋醒了。他下了肉案,准备穿上裤子,到外堂厕所去拉屎。裤子没摸着,倒先碰到了枕边儿的那个小机器。他想起了丁国庆托付给他的事,心里一个劲儿地骂自己,埋怨自己怎么一不留神就给睡着了。他一边扎裤带,一边摸到通往外堂的门。

  他轻手轻脚,屏住呼吸,收紧肛门,例提着气。可肚子里鼓涨的气还是没控制住,只见他迈一步一个响,走一步一个屁,两手刚摸到外堂的门,肛门一松,不好,放了一串带着水音儿的连珠屁。

  妈呀!误了大事了!他看到外堂坐着的曾明,黑黑的几个暗角里晃动的人影,他马上调头往回走。他高抬起大腿,为的是不让脚掌蹭地惊动他们。他自以为这一切做得是人不知鬼不觉,孰不知他的那阵连环屁,早就惊动了外堂的鸭血汤和他的那几个兄弟。

  “你去看看他在干什么?”黑暗中,鸭血汤来到曾明的身边,命他去厨房查看一下。

  二肥在枕头边儿摸了半天,奇怪,就是摸不到那小机器。他急坏了,又钻到肉案子底下去摸。肉案子底下全是那堆旧画报,画报上压着那把剔肉刀。

  “二肥子,你干啥呢?”曾明走过来蹲下问他。

  “啊……我,我找刀。”二肥在那堆画报上已摸到了遥控器。

  “深更半夜找刀干啥?”

  “我……”

  “傻二肥,快起来,回案上好好睡。”曾明说着,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曾明打在二肥子屁股上的这巴掌其实没用力,只因为二肥太紧张,把抓在手里的遥控器按了下去。按完了,他又多了个心眼,把机器埋在了那堆旧画报里。埋完之后他又犯起嘀咕,黑灯瞎火的,不知道自己按得对不对。他想哄曾明出去后,照准了那个红键再按一次。于是他抄起那把剔骨刀,对着曾明恶狠狠地说:“出去,你给我出去!”

  “二肥,你?你这是干啥?”曾明吓了一跳。

  “出去!快,不然我捅了你。”二肥子全忘了丁国庆的叮嘱,不许开灯,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你疯了!”

  “你出去!”

  “好好,我出去,我出去!”

  二肥子见曾明一走出厨房,他赶忙钻进肉案子底下。他刚刚要去翻那堆画报,就被几只大手把他拉了出来。

  “你们想干啥?你……?”

  不等二肥子喊出声,他就被人按在了肉案上,对着他嗓子眼儿的正是那把闪亮的剔骨刀。“告诉我,你在这干什么呢?不说实话,马上放干你的血!”鸭血汤阴森森地问。

  “没,没干啥。”

  “丁国庆跟你说了些什么?”

  “丁国庆,他,他没说啥。”

  “三哥,我来。剔了他,过过瘾。”一个满脸横向的小仔子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灯。

  “别,别开灯!”二肥子想起了国庆哥的吩咐,就直着脖子喊。“那小个子举刀正要给二肥开膛,鸭血汤一听这话,立即命他住手。

  “为什么别开灯?”鸭血汤接过那把剔肉刀,顶住了二肥的蛋蛋。

  “哎哟,疼啊!”

  “说!不说就把你捅透喽!”

  “我?我说啥呀!”

  鸭血汤正要捅,猛觉得脖子像被什么东西钳住。他眨了两下眼,觉得奇怪,带来的四个兄弟已被人擒住,厨房里站满了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堆人。

  这一回,肉案子上换了个人,躺在上面的是鸭血汤。鸭血汤这时已被扒得精光,二肥操起剔肉的刀,对准他的喉管。

  “说吧,郝仁在什么地方?”丁国庆怒视着他。

  鸭血汤面对丁国庆冰冷的问话,不声不响。

  “刮你,剔你,不是我的目的。”丁国庆继续说。

  “姓丁的,你活儿干得不错,挺漂亮。”鸭血汤阴笑着说。

  “三弟,今天大哥二哥都在场,你犯不上为那姓郝的玩儿命。帮主、丁哥都说得明白,他们不是冲你,冲的是郝仁。你就快说吧。”牛卵说着,点上了一支烟,把烟嘴递给了躺在肉案上的鸭血汤。

  “要剔,要刮,随你便。我要是哼一声,大哥、二哥来世就别认我这三弟。”鸭血汤猛吸了一口烟说。

  鲨鱼跟丁国庆小声嘀咕了几句,丁国庆点了点头。鲨鱼没有再问鸭血汤郝仁的去向,只是问了问有关他家里的事情,住在香港的爷爷、奶奶的赡养费怎么寄,他攒下的钱怎么转给他在美国的寡妇母亲,还有他正上大学的妹妹,三义帮都会提供帮助,并保证供他妹妹念完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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