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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好的,坏的?”林姐问他。

  “阿芳快来了。”

  林姐一惊,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重复了一句:“什么?”

  “是三渡村的朋友告诉我的。”

  “可靠吗?”

  “可靠。”

  “怎么来呢?”林姐追问。

  “乘船。”

  “什么号?”

  “黄龙号。”

  “不!”林姐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叫喊:“不,不,国庆,你错了,你不该瞒着我,你……真地错了。”

  “欣欣,我没错。”丁国庆也站了起来。

  “你这个傻瓜呀。”说着,林姐跑出会客厅,跑到自己的卧房里。

  丁国庆呆呆地坐在沙发里,拼命地吸着烟。他非常想不通,为什么林姐对阿芳来美的事会这么极力反对。虽然他觉察出林姐对他存有好感,他也明白这种好感的全部内容,可这怎么可能呢?这是他的自由哇。感你的恩,听你的话,为你服务,甚至献出生命,这都可以,可不能因此出卖我的灵魂啊!

  林姐回到卧室,先拨了几个国际长途,可这个钟点都找不到人,她急死了。转念一想,就是找到了高浩,又能怎么样?黄龙号已经离港十多天了。

  阿芳登上黄龙号是出乎林姐意料的。这条路线是首次航行。为了满足首航船员的要求,林姐做了很大让步。船是从顾卫华的航运公司里租来的,船长是从台湾雇的,船上所有的水手都是外国人。他们开出的条件除正常价格外,另加两项,第一,从300名人蛇的90O万美元的生意中提取三分之一;第二,提供10名年少貌美的女子供船员们三个月海上的享乐。这些条件,林姐都一一答应,并签了字。林姐考虑,首航有一定的危险性,只要趟出一条路来,不赔不赚都行,赚钱是以后的事。可她万没想到阿芳会上了黄龙号。林姐很清楚,这十名少女在船上将会面临什么,登上美洲大陆后的结果又会怎样,到那时,丁国庆怎能接受那一切。尽管林姐惧怕阿芳上岸,还曾起过治服她的念头,但一想到了国庆失去了阿芳会出现的那种惊慌、崩溃,她倒先变得于心不忍了。

  她看了看表,快七点了。算了算时差,曼谷现在正好是清晨。她急忙拨通了顾卫华的电话。

  “卫华,早上好,是我。”她急促地说。

  “什么事这么急?”听顾卫华的声音,好象还没起床。

  “是急,你赶快把一个叫阿芳的女孩子从黄龙号上提出来。”

  “什么?”

  “我再重复一遍,把一个叫陈碧芳的女孩子从黄龙号给我提下来!”

  “你疯了。”

  “为什么?”

  “黄龙号已经离港两周了,现已进入公海领域。就算我派飞机去,怎么着陆。能在船上着陆,只有用直升飞机,可直升飞机的燃料又飞不到远海。就算派快艇去追,追上了也根本提不出人,黄龙号上武器火力配备强大,这次是首航,船上的雇员全是外籍,那些家伙很难控制。再说,联络也有困难,如在公海上火并起来,那就全都暴露了。”

  林姐放下电话,一股强烈的内疚和酸痛刺着她的心。

  【16】

  闷热的印度洋上,无风无浪,海面平静得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海水清澈的像一块硕大无比的水晶。在这片浩瀚无际的水域里,曾流传过不少美丽动人的故事,印度的古代神话、欧州的近代探险,世人把印度洋看得无比神奇。

  黄龙号冒着滚滚的黑烟,突然在印度洋上出现,这大概又算是一个奇迹吧。黄龙号像一个巨大的蜗牛,正缓缓地向西移动。无论是看这条货轮的船型,还是看它行驶的速度,黄龙号确实老了。

  老黄龙的出生地是荷兰。它青壮年时在科威特服过役,后被泰国的一家公司以廉价二手货购下,又跑了十几年。就在马上拆船入殓之际,顾卫华慈心大发,以最低的价格把老黄龙收容到了他的旗下。虽然回收的仅是一堆废铜烂铁,但老黄龙毕竟又活了下来。

  别看黄龙如今是老了,可它也曾有过辉煌的战绩。科威特的石油,日本的家电和汽车,美国的军需物资,中国的水泥、纺织品,它都运过。它的眼界比这还要宽。哥伦比亚的毒品,两伊战争的军火它也偷着干过。这些个明的暗的,合法的非法的事都瞒不过它。毒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军火在哪儿装,在哪儿卸,走私人口由哪儿上船,由哪儿登路,它都一清二楚。就在即将解甲归田的时刻,老黄龙还是咬紧牙关,喘着粗气,挣着命地干起了这自1850年起就有的老买卖。

  走这趟由中国东南沿海出发下印度洋,过好望角后经大西洋,进墨西哥湾的航线,老黄龙必须得承认自己老了。主机功耗太大,动力系统常常失灵,它不得不经常停下来,喘上几口气。

  “干他娘,这也叫船,早他妈的该砸碎卖铁了!”船长金万魁大声地骂着。

  金万魁在这趟生意中充当的角色是船老大,他今年五十八岁,台湾南部高雄市人。老黄龙虽然比他还小八岁,可他嘴里却在不停地骂着这船是老掉牙的老王八蛋。

  “这个老王八蛋,走起来像只乌龟,除了我金万魁,还能有谁敢摆弄它。要不是为了几个奥钱,谁肯冒这个险,遭这个罪!”

  金万魁说的全是实话。这趟他所以敢冒生死危险,全是为了钱。跑了一辈子的船,老婆孩子都没混上。头一个老婆趁他远航耐不住寂寞当了舞女,走了。第二个老婆生下个儿子,不见老金带回钱来,一个人负担不了整个家,就离婚改嫁。如今这儿子已长大自己成了家,自顾自。所以,这晚年他要是不弄出点儿钱来,可真就是孤魂野鬼没法儿活下去了。

  他知道此次航行的目的,更知道这条船的底舱装的是什么,可他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他也清楚船上这几个坏小子,每晚干的是什么,可他不看不管。金万魁一辈子生活在海上,海员能干的事,他年轻的时候都干过。他的经验是,不管为妙,管紧了会越发起劲。在印度洋上一翻脸谁也活不成。他一门心思就想着快快到达目的港,拿了钱,回高雄过他清闲的晚年。

  真正能控制这条船的人不是金万魁,而是一个叫祝洪运的。祝洪运是郝鸣亮的亲外甥,郝义的表哥,郝仁的表弟。他之所以登上这条船,绝不仅仅是为了去美国,或多捞几个钱,而是另负重任。

  祝洪运对表哥的智慧从小就佩服。上个月,郝仁表哥又亲自给他打来越洋电话,和他彻夜长谈。他对表哥交给的任务是心领神会,他决心在这次航行中效尽全力,非拿出个好活儿出来给表哥看看。

  祝洪运是在文革爆发的前几年出生的。他没赶上上学,基本算是个文盲,读书看报得靠人念,写信写报告求人帮忙。他舅舅把他安插在福州列车机务段当副手,他干不来。通关系走后门儿调进县文化馆当副馆长,他又说没意思。没办法,最后只好在县税务局里任个一般的查税员。这个活儿倒很适合他,最起码吃喝不用自己的钱,玩乐也不愁没地方去。

  祝洪运虽然不识几个大字,可辨认利弊确有一套本事。他认准了这次远航一定获利非浅,并决定自己后半生的前途与命运。他从小就崇拜表哥,到了美国如能协助表哥开拓新事业,那将是前途无量的。再说,表哥亲自下了指示,让他掌握船上的最高权力,船上这百十来天也不会受太多的苦。表哥交给他的任务十分清楚,让他把那个叫陈碧芳的姑娘给玩儿喽,玩腻了,踢给那帮穷凶极恶的外国海鬼,随他们怎么干就怎么于。但要记住,一定不能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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