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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麦克一边用电剃刀刮面颊,一边不经意地说了声:“OK。”贝妮丝见麦克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气恼地“哼”了一声,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浓妆的模样,然后拉开抽屉取出一根白珍珠项链戴在颈上,回转头对麦克说:

  “今天我戴白珍珠,你不是最喜欢白珍珠吗?下班后我到华尔街来等你,我们一起去泰德饭店吃你最喜欢的牛排,怎么样?”

  麦克一边把手伸进西装,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不想吃牛排,我吃腻了牛排……”

  贝妮丝被麦克的冷漠激怒了,跳了起来叫道:

  “Mike!What happened?”(麦克!怎么回事?)麦克拎起皮箱,匆匆吻了贝妮丝一下前额,又歉意地瞥了我一眼,走了。

  那天傍晚6点钟,我又习惯地一边干活一边往饭店窗外的对面马路上看。他当然不会再来了,我也会更加谨慎地回避他,我只是暂时的过客,我知道稍作旁骛之举,即降低了我自己的尊严。夜里10点半后我一个人疲惫地走回去,客厅里非常温暖,麦克和贝妮丝坐在沙发前看录像,他们在放迪斯尼动画片《斑比》。贝妮丝穿着黑色丝绸的睡袍,更显得绰约多姿,她裸露着粉红色的前胸,那如大理石般洁白的两臂,宛如奥林匹斯山女神的胳膊,围开着按在麦克那富有弹性的、雪白的肩上。顿时,一种心烦意乱的困惑感猛烈向我袭来,我恍惚觉得贝妮丝的确很美,她看见我时那闪动的眸子,就像一泓清澈的秋水;她微笑时,露出了白石榴般的牙齿。

  她已经完全卸妆,头发如缎子般柔软地披在肩上,虽然她已是37岁的年龄,但她身上随处闪现的青春活力着实使人入迷。这个生性善良的女博士身上总是有一种刺人心弦的废墟般的魔力,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一接近她,就想走进去看个究竟。

  “他们如果天天做爱,这是对我的折磨!我要走,而且越快越好!”我不由得想。可是今天上午乘地铁到皇后区找的那家小阁楼,老房客要下周才搬出,我还要等一星期。我决定每晚睡觉前用棉花球塞住耳朵,实在不行那就干脆告诉贝妮丝,让她忍几天,等我走后再干那事。

  可是接下来的几个夜晚却是异常的安静,就在贝妮丝回来的一个星期之后,也就是我就要搬出去的最后一个星期五,一连发生了好几件事。

  那天上午,我正要急匆匆出门去饭店打工,麦克当着贝妮丝的面突然对我说,他要在6点钟到“喜相逢”饭店来等我。那时贝妮丝正用油、胡椒面、西红柿和碎肉末和着搅一堆面团,“好了。”她温柔地说,用匙子舀进更多的番茄酱和肉末,“算是弄好了,麦克……你想晚上回来吃披萨吗?”

  “啊……晚上?披萨?”他说。

  “你晚上不能吃?那么现在就请你尝尝这个吧!”这个女马克思主义者拿着面团朝麦克的脸直直地拽了过去。

  麦克身子猛地一歪,面团粘到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我看了看他俩,心怀不安和内疚地关门走了。

  贝妮丝越来越不快活了,是因为我吗?可是我并没有爱麦克啊,我对他只是有好感而已。我从来不认为我和他会发展到爱情,这一方面是因为我穷,不过我宁愿做一个独立的穷学生,也不愿意牵强附会得到那种不可靠的爱情;最主要的是贝妮丝是我的好朋友,她爱着麦克,我在这里只是暂时落一下脚,只要我拔腿一走,他们就会一切如常了。

  6点钟,我没有等他进门就冲到马路对面:“我不要你等我,你听到吗?你为什么要使我和贝妮丝不愉快?”

  麦克沉默了很久,他下巴紧绷,前额低垂,我第一次看到他浓眉下的眼睛变得这样阴沉。他对我说了声:

  “你不要搬走。”

  “这是不可能的!请你回去吧。”于是我头也不回地跑回饭店。

  深夜回到公寓,他俩谁也没睡。我开始收拾箱子,把各种衣服塞进一只大帆布箱,各种书籍塞进一只小帆布箱。无意中落出一份校刊,那上面有我的两篇作文,我想起麦克说的:“你所有的东西,都是经我一手修改的。”我突然对这地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眷恋,我耳畔响起刚来第一天时麦克拿起校刊说:“当然!这是我的作品!”……

  我咯咯笑起来:“这怎么会是你的作品?这是我的作品!”……

  多么快啊,两个星期一闪而过,皇后区的小阁楼在等我,我住在这里的时间已经超过预料,实在是太长了。

  我正一边收拾一边想着,贝妮丝走了进来,这几天她没有给我好脸色看,她也许以为我要偷走她的男人,她在我的行李边溜达了一圈,不知怎么莫名奇妙地咕哝了一句:

  “我和麦克都知道,中国女人的胸部像飞机场。”

  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当着我的面污辱中国人,她已经不止一次说这话了。因此这时我猛地掀开我的粉红色的睡衣,露出两个乳房,对她大声喊叫:“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飞机场?……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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