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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咳,你还不清楚吗?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出风头。好,让他出!我们不跟他抢。何必呢!名利这个东西呀,哎,讲不清讲不清……小流你说说看,国画大师闹一闹也就算了,好歹他也还有些名气,那个羽翎算什么东西!她也来搞我!当初选理事会的时候,她整天缠着我,把我捧得咧,嘴上像抹了蜜。不是我给她拉票,谁选她?谁知道有她这么个人?我不是还让你投了她一票嘛,还记得吧。咦!当上理事以后,脸一变,马上朝我开火了,说的那些话多么冠冕堂皇啊,什么‘追逐名利的舞台’呀,‘人性的丑陋’呀,好像她有多清高多了不起似的,天下的便宜都给她占尽了。你说有这个道理没有?”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你怎么还这儿掰斥呢!”

  “没有啊。你不知道,昨天,就是昨天,她……”

  “行了行了,甭他妈跟我说这个了,我没兴趣。”

  我能想象得出来,陈克文听了我这话,拿着话筒的手一抖,半天没说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小流啊,埃娃很普通嘛,长得也不好看,何必在乎她呢。原来我不好意思对你讲:你找她我都替你可惜,现在文联里边漂亮女孩子多得很,那真叫漂亮!你来吧,保证众星捧月似的把你围起来,哪一个不比埃娃强。你是香饽饽,你现在身价不同喽,像你这个年纪没结婚的,又这么有钱,到哪里去找?我明天就给你约个女孩子来吃饭怎么样?也是你们北京的,原来在东方歌舞团跳民族舞,年方……”“你他妈玩儿蛋去吧!”说完,我喀嚓一下就把电话挂断了。

  【26】

  半年后的一天晚上,我和几个新交的朋友去帕萨迪纳老城的一家酒吧玩儿。这家酒吧的一层摆了几张台球桌,我们先在吧上喝了一会儿酒,等到其中的一张台球桌空出来了,就去打台球。这时,门外进来了四、五个客人,当他们从我们身边走过时,我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嗳,刘小流!”我一看,原来是埃娃,另外几个都是白人。埃娃脸上有几分惊喜,我们握了握手,她把其中一个黄头发的大高个子拉过来,像拍一头驯顺的大狗似的拍着他的肩膀,说:“这是我丈夫,汤姆。”然后又向汤姆介绍了我。

  “嗨,密斯特儿刘,你好吗?”汤姆说,使劲儿握了一下我伸过去的手。

  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来,大约在四十到六十之间吧,身体非常结实,脸像烫过的龙虾一样粉红粉红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我们随便聊了几句,他把其他人也给我一一介绍,还对他们说自从娶了埃娃以后,到哪儿都能碰到中国亲戚。他看上去性格开朗,说话的时候一直搂着埃娃的肩膀,还不时跟她相视而笑,粘糊极了。然后我们又握了手道别,他们就上楼去了。

  没过多久,只见埃娃一个人从楼上走了下来。她没多大变化,气色不错,人显得挺精神,还像原来一样笑嘻嘻的。我们俩退到边上,靠墙站着。

  “你好吗?”她问。

  “挺好。你呢?”

  “也挺好。”

  一时有点尴尬,找不到什么话说了。

  “你……”我们俩同时说道。

  她笑起来:“你先说。”

  “你老公不错啊。”我说。

  “满乖的。”停了一下,她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啊?不解放台湾不结婚。”

  她用手捂着心口前仰后合地笑了好半天。

  “你坏!”她说。

  “喝点儿什么吗?”我问。

  “马提尼怎么样?”

  “好啊。”她扬手招了招侍者:“两杯马提尼。”酒送来以后,她抢在我前头付了钱。我们各端了一杯,碰了一下。她目光亮亮地看着我,说:“还记得吗?”

  “什么?”

  “马提尼。”

  “哦,咱们第一次见面就喝的马提尼是吧?那是我调的,比这好喝。”

  “干杯吧。”

  “慢慢喝,这酒太厉害。”

  她看了我一眼,举起杯子,一口喝干了。

  “你也干。”她说。

  “我不干。”

  “快嘛,真是的……”

  我也干了。

  她问:“你常来这里吗?”

  “常来。”

  “下次我也来跟你们一起玩呀。”

  “可以呀。”

  她捏了捏我的手,说:“那我先上去了,你电话什么都没变吧?”

  “没有。”

  她伸开两臂和我拥抱了一下,我吻了吻她的脸,我闻到她身上用的香水还是从前的那个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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