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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她一边笑一边甩开我的手:“别动手动脚,放尊重点儿。”

  自从那天晚上我吻过周珊珊以后,我看不出来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变化。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照样跟我逗嘴,抓住机会就损我,没觉得跟我亲近了一层,倒也没变得更疏远。不过我是轻松多了,说话更放肆,眼神故意含情脉脉,周珊珊一看,笑得直抽气儿,说:“拜托了,别这么看我好不好?您那眼神儿,我过敏。”

  我约她吃饭、看电影、去海边,她一概拒绝,不是说从外州来了朋友,就是干脆告诉我她有别的约会。我说“好啊,你背着我跟别人约会是不是?”“什么叫背着啊,我和人约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和谁呀?”“国画大师。”“哎哟,珊珊,你真叫我痛心疾首,放着我这么个堂堂七尺的男子汉你不要,去找那股子‘块垒不平之气’干嘛呀。”周珊珊听了,简直开心死了,笑得我摸不着头脑。

  不过,米雪儿倒有另一番见解。

  “老板,”她有一次笑眯眯地对我说,仍旧管我叫老板。

  “周小姐对你有意思哦,你们满有缘的哦。”

  我赶紧凑过去问:“你看出来了?”

  “是啊,她每次来我都注意到了,她看你的时候不一样。”

  “哎?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们都是女孩子啊,我一看就知道。”她又说:“你跟她开玩笑好过分哎,好像很不认真的样子。没错啦,女孩子都喜欢幽默,但是要恰到好处哟,过一点点都不可以。过了,人家要胡思乱想,你知道,女孩子在这种时候好敏感好脆弱的。”

  我说:“我本来也就是跟她开开玩笑嘛。”

  米雪儿一脸你瞒不了我的神情,说:“没有啦,老板,我看得出来哎。当然,你们大陆人,尤其是北京人,我发现了,如果两个人碰在一起,一见面就互相骂,什么‘孙子’‘你丫’的,我们台湾人看了一定以为是吵架,其实呢,这两人一定是好朋友,只有哥儿们才会这样,对不对?可是,对女孩子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我们喜欢甜言蜜语、殷勤体贴,天下的女孩都一样哦。”

  我说:“行啊,米雪儿,以后我追女孩儿,你得给我多出主意啊。”

  * * *

  这天深夜,我睡得正死,一阵急剧的电话铃将我吵醒,我拿起听筒,还没缓过神儿来呢,电话里就传来大明一连串兴奋的爆骂。我一下子睡意全消,知道喜事临门了。“操你大爷的都几点了你丫还睡呢,傻逼!我弄到一个三十个人的团,下礼拜就到洛杉矶,是让我愣呛过来的,一场战斗啊,他们这系统紧接着还有三批要来,全让我给包圆儿了……”我让他慢慢地说,别太激动,其实我心里也怦怦直跳,好像刚才不是在睡觉,而是刚跑完一千五百米中长跑比赛似的。我听他比较详细地介绍了情况,我们又研究了日程和旅程安排,仔细算了账——一切比预想的还要好,通完电话,我看了看表,凌晨四点二十分,我冲了个热水澡,重新回到床上,一直到天亮也没睡着。

  大明是亲自带队过来的,他西装革履,刚一出现在机场通道的那头,就拼命朝我招手。团长老赵是个正局级干部,五十岁不到,精明干练。按照大明事先的嘱咐,除了大轿子车以外,我还特别租了辆卡迪拉克,专门给老赵坐,“让他享受一下部级待遇”。没想到老赵坚决不肯,非要和大家一起上大轿子车。拉扯了半天,开轿子车的司机是个黑人老头儿,还以为我们这儿打起来了呢,站在旁边直发愣。

  在去旅馆的路上,车上的人嘁嘁喳喳,问什么的都有,有问我在北京是住哪儿的,有问我有手枪没有的,还有问我一个月挣多少钱的……好多问题我还没开口,他们互相就给回答了,特别是那些出过国的,对同伴的一些提问嗤之以鼻,老大的不满意。老赵一路上挺矜持,很少说话,车开出去半个小时以后,他有点不安了,问我:“咱们这是去哪儿?”“旅馆呀。”“我知道,我问的是住在哪个城市。”“洛杉矶呀。”“这是洛杉矶?”他满腹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车窗外。我望了望高速公路的两旁,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当初我刚来洛杉矶(也是刚到美国)的时候,也有过这种疑问,美国嘛,在想象里应该是遍地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才对,可是眼里看到的,跟郊区农村差不多,几乎全是“平房”,街道上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

  于是,我就跟老赵讲了我当年的感觉,说没办法,美国地方太大,猛往开了铺,就这样儿,只有纽约的曼哈顿是个例外,从我个人来说,我还是喜欢纽约的。老赵听了,好像反而更起疑了,说:“我去过法国的巴黎。德国的柏林,比利时的布鲁塞尔,不管哪儿,就是到了乡村,也不会这个样子嘛。”我说:“是,真不应该叫咱们这么失望。可是咱们说不上话呀,洛杉矶建市的时候要是多听听我的意见,我肯定不让他们建成这样。”老赵白了我一眼,扭过头去不理我了。我心说老赵这家伙脑子里转什么呢,我这又不是拐卖人口,难道还会把你们弄到墨西哥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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