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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圣诞节前,埃娃的男友来洛杉矶度假,一直住到过了新年才回去。这段时间里我和她没有联系,连电话都没打过,但是在一个聚会上不期然地碰到过他们一次,埃娃没事人似的把我介绍给她的男友,说我是“搞旅游的”。那人戴着副眼镜,很清秀,一副书生模样。“没想到洛杉矶的华人这么多,”他说,“大陆人在这里也满成功的。”

  “这个嘛……”我说。

  “你搞旅游见多识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毕业以后有三个选择,一个是做博士后,一个是想到这里来找找有什么做生意的机会,再一个就是回国。这三个嘛各有利弊,我总觉得学成以后应该回去报效祖国,但是现在国内的科研条件还不太理想。做生意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以你的经验,你认为哪一个更好一点儿?”

  “当然还是那什么,不过吧,这么着其实也可以,但我觉得反正呢,对不对……”

  埃娃噗哧一声笑了,拉着他的胳膊就走,一边走一边笑着跟他说什么,他还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陈克文的太太走过来,对我说:“埃娃这几天高兴死了,他对埃娃可好了,迷她迷的咧……”

  “是啊,久别胜新婚嘛。”

  “你说他配不配埃娃呀?”

  “配呀,太配了,瞧着就是一对夫妻脸儿。”

  “我看也是。估计埃娃不会再看上别人了吧?”

  “我怎么知道?你是她的死党,你最了解她。”

  “也不一定啊,你们男人看女人眼睛更厉害。”

  说完她一笑,就走了。我过了一会儿才觉出不对味儿来:她这一笑笑得好他妈奇怪咧!

  * * *

  自从我认识埃娃以后,真该死,连在办公楼的楼道里都好像没碰到过周珊珊,当然事实上可能是碰到过,只不过因为心不在焉,给忘了。直到接了她的一个电话,她才又突然鲜明地出现在我的脑子里。那感觉就像上中学时集体看电影,看着看着,突然断片了,趁黑赶紧跟旁边不认识的女生搭话,刚聊出点儿意思来,电影又开始了,刚才断掉的影像一下子回到脑海里。

  这是周珊珊第一次往家里给我打电话。

  “怎么好像冬眠啦?”

  “是啊,人在冬天得养,不能过多耗散精力,这是哲学,懂吗。哎你是谁呀?”

  “冬眠就冬眠吧,也不能变成老年痴呆症啊。”

  “嘿,你呀,我倒要问你跑到哪儿去了呢。你没做出太让我伤心的事来吧?”

  “我怎么啦?”

  “背叛咱们的山盟海誓,把我抛弃在一旁,我每天骑在马上,朝着你去的方向——你在何处躲藏,背弃我的姑娘……”

  电话那头笑了半天,接着说:“算了,别装了,你最近肯定交了什么桃花运,话都不会说了,一张嘴就是情歌,臊不臊啊!”

  我一愣,竟一下子没说出话来。女人的直觉真有这么厉害吗?

  “哎,有什么PARTY吗?”周珊珊问。

  “PARTY呀,行了,你等着吧,有了我就告诉你。”

  每年从十一月下旬的感恩节开始,一直到元旦,是社交的旺季,好像美国不干别的了,全在开PARTY。不过经周珊珊一提,我才发现今年我除了参加过遇到埃娃的那个聚会以外,什么活动都没有。满脑袋都是公司那点儿烂事。人在倒霉的时候连臭虫都躲着你。

  我想了想,给我和周珊珊都认识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约他们到我家来吃涮羊肉,差不多都是一年或者更久没见面的了。

  我到中国超级市场买的切好的羊肉片,还买了白菜、豆腐、腐乳、韭菜花、芝麻酱、粉丝等等。周珊珊带来的是甜食,一种冰激凌蛋糕。吴锋在这里边最大,四十一岁,来美国已经十几年了,太太是个爱尔兰裔的白人,关系很好,但他总好像缺点什么,所以最热心参加中国人的聚会,大家说他是心里有一个大“空儿”,得在中国人里才填得上呢。他爱喝绍兴黄酒,买的是女儿红和一瓶从北京捎来的二锅头。许颖号称洛杉矶一技花,长得最漂亮,老是风尘仆仆,在美国和大陆之间两头跑。“文化人”是秃顶,其实才三十来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靠什么吃饭,反正谁见到他都管他叫文化人儿。冯小华丈夫在国内,她来美国已经四年了,搞不清他们这么分着是为什么。

  我住的是带一个卧室的公寓,虽然老旧,但客厅和饭厅都很大。餐桌很气派,其实是一个作进出口贸易的朋友从国内进的货,结果质量不符合要求,客户不要了,赔得一蹋糊涂,他几乎是强制性地让我从仓库里搬走了一套。

  周珊珊是第一次来,像北京街道老太太检查卫生似的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儿。“真是个单身汉住的地方。”她说。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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