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海外故事 > 绿卡——北京姑娘在纽约 | 上页 下页
六二


  大丑刚要跟随铁花进门,一把被他挡佐:“请您在外等候,刘先生只说了常小姐一人。”

  铁花正想解释,大丑拦住她说:“我……我正好要……要……去旅行社,订……订位。晚上,我……我来接……接你。”

  铁花随着这位先生进了大门,“样子”和“虎妞”想跑上来与她亲热,可它们的脖子被套上了绳索,绳索的另一头在一位肥胖女人的手里。

  “该死的狗,一来人就拼命地叫,讨厌死了。”牵狗的女人也是满口的南方腔儿。

  “这边请吧。”开门的男人说完,就领着她走人正门,来到了一楼那间她十分熟悉的中式大客厅。她站在中央环视着客厅里的一切,什么都是原样,一切都没有变:太师椅前的虎头,地毯上的蚊龙,紫檀木的家具,还有墙上的佛位,嗅,有 一样变了,她记起了佛位上的香没有点着。“滚到后院去,不许再乱叫,还没到喂你们的时间呢,讨厌鬼!”后院又传来那胖女人骂“祥子”和“虎姐”的声音。

  “请上楼吧。”那男人见她停着不走,就过来催她。

  她上了楼,没去看二楼的西式客厅就急着向刘老伯的卧室走去。她正要推门,那个男的挡住她的手说:“等一等,常小姐,这个老头子古怪得很,见了人就爱胡说八道。他的医生告诉我们,每次见客不得超过半小时。”

  “刘老伯病了吗?”她问。

  “我看不是什么大病,有病也是神经病。医生叫他静养,你最好看看就出来。”铁花看了他一眼,没作任何回答就推开了卧室的门。立刻,从卧室里冲出来一股很重的腥臭味儿。

  卧室很暗,只有一盏小灯在床头柜上亮着。刘老伯似乎正在酣睡,铁花走进来,他没有一点反应。

  室内太热,刘老伯早已把盖在身上的毛毯踢开了。他穿了一套白色的睡衣,手脚缩在胸前,一下一下地呼吸着。

  铁花站在床前打量着刘老伯,她觉得眼前的刘伯身体似乎小了很多。回忆起他以前的样子,怎么也不敢相信现在他竟成了这副模样:

  满脸的老皱皮像个麻核桃,连同脖子上的皮,一起向着枕头的方向播拉着。

  她不忍心看下去,也不忍心马上离开。她没有叫醒他,她想临走前为刘伯做一点事,尽一点孝心,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把刘伯踢下来的毯子从旁边拉到他的肩上,心里暗念了 一声:“刘伯,真对不起您,我走了。”

  突然,刘伯醒了。他费力地抬起眼皮,露出了一对无光的眼。一见到铁花,又把两腮及嘴角上的皱皮向两边推开,露出了口腔内已残缺不全的牙。

  铁花转过身去哭了。

  “别,别哭,人老了,就这样。你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说话前,先用弯曲的右手指向着窗于的方向点了点。

  铁花立即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她先把窗帘拉开,又推开了两扇玻璃窗,然后又打开了卧室的门。顿时空气对流起来,屋里混浊的气味减轻了许多。

  她含着眼泪把丢在地上的脏乱衣衫捡起来,放进一个包里,又跑到楼下打开了洗衣机。

  等从洗衣房回来路过二楼的客厅时,她看见那一男一女躺卧在沙发上,看着中文电视连续剧,声音放得很大。他俩连说带笑地往地上吐着瓜子皮。

  她没说什么就进了刘伯的房间。她怕刘伯冻着,把门窗统统关好,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刘伯的床前。

  “刘伯,这两个人是您的亲戚吗?”

  刘伯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

  “刚来的新移民,朋友介绍的,说是两口子一块儿来当管家。可是,一天到晚只管他家。”刘伯说着咳嗽起来,一口痰卡住了他的喉咙。铁花连忙用左手给他捶背,右手拿了块餐纸堵在他的嘴上。

  刘伯喘了几口气,接着说:“一天到晚,除了让我出证明办他们的兄弟姐妹来美国,就是嫌我给的工钱低。”

  “您给他们多少钱?”

  “两口子两千五。”

  “我看您的卧室这么乱,好像他们不怎么尽心收拾。”

  “尽心?我今天还没吃饭哪!快,你快叫他们给我做饭菜。”

  刘伯虽已年迈又卧病在床,可说起话来的分量还是不减当年,仍然有老板命令下人的口气。

  “常小姐,时间差不多啦,你可以出来啦!”那胖女人在门外高叫起来。

  “刘伯,我去烧碗热汤面给您,您等一会儿。”铁花说完就走出了卧室。

  推开厨房的门,她吓了一跳,这里简直就像从没有人清洗过。以前明亮如镜的新式炉台,现在变成了农村的大柴灶,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大块油斑。

  她先烧了一锅水,等水烧开的这段时间,她用洗涤剂和钢丝刷开始清洗厨具。

  “常小姐,您是他的什么人?”那胖女人靠在门框上问她。

  铁花一边擦一边没好气地回答:“亲戚。”

  “是很近的亲戚吗?”

  “对,亲大爷。”

  “哟,怪不得,你这么为他于事情,我还以为他是让你接替我们工作的哪。”她露出了放心的神色。

  “不,不会。”

  说话间,那个男的也走进了厨房,眨了一下眼睛说:“不对吧,亲大爷?你怎么姓常,他怎么姓刘呢?”他怀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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