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海外故事 > 绿卡——北京姑娘在纽约 | 上页 下页
一九


  “还有空房吗?”铁花追问。

  “正好有间空着,怎么,你想搬来?”

  “嗯。”

  “可别吓着你,又乱又脏。”

  “我不怕!”

  “那就行,我是真的盼着来个姐们儿,不然总爱挤兑。等会儿吃完Pizza,我带你看房去。”

  * * *

  这是一幢木头小屋,座落在离学校不远的缅街(MAIN STREET),走到学校也就十几分钟。

  地下室就是这幢小屋的最低层。铁花随着张力走下台阶,门一打开,瞧见-堆鞋,有球鞋、皮鞋、高跟鞋和拖鞋,横七竖八扔在地毯上。

  地毯原来的颜色,现巳辨认不清,脚踩上去,觉得发粘,不知是水还是油。

  所谓的客厅就是走廊。由于没有窗子,头顶上的灯泡算是不分昼夜的长明灯,一只廉价的帆布旧沙发,扶手上的边角露出了弹簧,一架老式灰头土脸的电视机,放在三条腿的茶几上,不知哪个聪明人,用铁丝衣架做天线。歪歪斜斜插在电视头顶上。

  “瞧见没有,就这样。”张力说着,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蛮好的,蛮好的。”铁花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想:“这地方和刘伯那幢巨宅比起来,可真是。-个天上一个地下,真没想到美国贫富之间的差别如此之大。”

  不过,她仍然对这个地方感兴趣。因为她看到,这里有很多鞋,鞋多必然人多,人多就会热闹,人多就会机会多。这里是脏乱,可现今,脏乱与孤独、寂寞比较起来。她宁愿选择前者。

  “我来,张力。”铁花作了决定。

  “别急,我还没带你看你的房间呢。”

  “甭看了。定了。我来。”

  张力看著地。眨了眨眼,抓了一下后脑勺。

  张力,北京人,今年刚满25岁。原地质部某勘探队的测量员。人长得并不十分漂亮,按北京可们儿的话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种。可她的个性。却与同样背景下长大的女孩不太 一样。直率、倔强、叫真儿。办事果断、说话尖锐。有的姐们儿说她没心没肺,有的姐们儿说她早晚得吃大亏。

  她到纽约虽不到一年,可是工种换了有三四个,当进保姆、卖过杂货、洗过盆碗,还当过导游。每换一个工种她就总结一回经验,每换一个地方她认为就多了一种能耐。

  她不在乎别人说她不懂装懂,也不计较老板骂她整个一个蒙事。虽然一个工种打不了多少日子,可辞工出门时,不算好帐,点不对工钱,她死活就是不走。

  铁花搬来己三天了,儿乎天天晚上都到她的房间来取经。

  一来张力来美国比她早,二来她看出张力是个实在人,从来不骗她。

  “这儿的人,软的欺,硬的怕,工钱你不主动要,就没见过一个老板上赶着给你的。”张力继续传授着她的经验。

  “可那多不好意思吁?”铁花说。

  “要脸的人,就别要命;没有钱就别想活。”

  “张力,听人家说,学生打工,移民局是要抓人的。”

  “这就要看你的运气了,怕他抓,不打工,下学期的学费,谁管你?”

  “我看还是先搞到绿卡,有了身份,再挣钱,心就踏实了。”

  “这谁不知道哇,最好是又有身份,又有钱,那才叫踏实哪。铁花,别忘了,办绿卡也得先要有钱!”

  “有了钱就能办身份?”

  “那当然了,办假结婚,也得付人家几万块吁,就是毕了业,找到了工作,老板看上了你,愿意给你办绿卡,可是税钱和律师费,也不是个小数目。”

  铁花停顿了一下问:“张力,办身份和先挣钱,哪个更主要?”

  “嗨,这问题就跟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没趣儿。没有身份不能挣钱,没有钱不能办身份,只要有了绿卡,就可以挣到钱,只要有了钱,就可以办到绿卡。哪个主要,你让我怎么说?”

  “这么说,都重要?”

  ”对啦!就是都弄不来。”

  三天来,铁花虽然看见在门口堆着不少双鞋,可见不到什么人、她的鞋多人就多的理论,在这里没兑现,心里正在纳闷儿,张力先向她懈释道;“这儿住着的,加上你一共六个人,都忙于打工。很少见着面。见了面,说的也是这些事,都腻了。”

  “他们都干些什么?”

  “住在这儿的能打什么工,都差不多呗。顶头那一间大的,住着两个香港来的兄妹,说是来上学,可一天也没见他们念过书,中间那一间住着一个从马来西亚来的猴子,叫托尼,不会说人话,靠门那间是 一位台湾来的,叫吉米,姓吴,真名实姓,也没打听过。铁花,我告诉你,少跟他们来往,这些人跟咱们不一样。”

  “怎么呢?”

  “说不上来,看上去都像中国人,可脑瓜子里盛的不是中国事。你说他们是坏人吧。可有些事叫你挺受感动,你说他们是好人吧,有时能把你气昏。甭管怎么说,少理他们。就那个叫吉米的还说得过去,可 一吹起牛来,哎哟喂,叫人难受。好为人师,夸夸其谈。最可气的是,一谈起中国来吧。他老说大陆,一聊起解放吧,他叫沦陷,听着就别扭。”

  地下室的大门一响,打断了她们的谈话,谁呀?”张力问。

  “我,吉米。”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来,铁花。我给你介绍一下。一听他说话,你就知道要多可笑有多可笑了。来!”张力和铁花来到了“客厅”。

  “吉米,我来介绍一下,我的新朋友,常铁花,北京来的。”

  张力特意强调了“北京来的”四个字,让人觉得、她的势力似乎壮大了许多。

  “幸会,幸会,你说什么,北京来的?”吉米表示相当谅讶。

  “对,北京来的。”张力的调门儿,又高出了一些。

  “不像,不像,真看不出来。”说着吉米倒退两步,从上到下打量着铁花:“大陆来的?真不像,我以为从大陆来的都像张……”张力白了吉米一眼:“又瘦、又干,吃树皮长大的是吗?别以为只有你们台湾小姐美。告诉你,北京姑娘要是参加选美,非盖了你们台湾的。”

  “对了,她一定盖了台湾的,她一定能夺魁。”

  “瞧,头回见你就服了。”张力神秘地一笑。

  吉米,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长得一表人才,在中国人的眼里,应属高大魁捂型。并不像台湾本地人,个子偏矮,皮肤偏黑,下巴偏大。

  可他的母亲却是山地人,是他父亲到了台湾以后讨的小。

  不管是真是假,在他脸上,还真能寻出山地人的特征,眼窝较深,颧骨高,眉骨突出。

  他的父亲是个军人,据他说,在国民党军中的职位还不低,好像是张学良的什么下属,不管是不是吹牛,看上去他还真具备东北人的体魄和特征。

  有一次张力逗他:“照你的说法,你算杂交出来的良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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