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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方便的婚姻并非没有感情的婚姻,像士元和一梅这样已有感情的基础,当然是最理想的,这是他们的幸运;不过,婚姻是双方各得其所,各取所需的公平交易,光凭爱情,不讲实际的纯罗曼蒂克式的婚姻,今天在美国绝对行不通,硬结了婚也无法持久。”

  范希彦忍不住驳他:“依你这么说,干脆回到以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去算了!”

  “可惜父母不在,媒妁难托;要不然,我才不这么浪费时间精力来回的奔波在自由路上,今天高小姐,明天矮小姐的瞎猫碰死耗子了。”大家惯于取笑吕纪川见异思迁乱追女孩子,其实他还不是因为抓不住才乱抓的,吕纪川的自嘲,于凤和范希彦倒不得不陪着他强笑几声,干涩而不由衷。

  ***

  小楼浴在金色的午阳下,像用多彩积木搭成的玩具屋,那么令人神往,也那么令人担心,随时会倒塌下来似的。

  于凤先到安家门前打开信箱,取出一封浅蓝色的邮笺,她眉峰微微一蹙,往楼梯上走时匆匆拆开信看,走到门口,她打开皮包,把信笺往皮包里一塞,带怒的拎出一串钥匙:“真是莫名其妙!”

  范希彦接过她手里的钥匙,开门跟她走进屋里后才问:“怎么?”

  “妈妈信上说她生日快到了,叫我不要买什么礼物,只要把钱寄回去就行了。她说台湾拍卖行什么都买得到,她已经看中一件五彩镶珠的毛衣,合美金还不到五十块钱。”于凤往床上一坐,踢掉脚上的高跟鞋。

  “我把这几个月领座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六百块钱全部寄回去给她,她竟以为我在美国挖到金矿了,上月跟我说想换一架二十一吋的电视,上封信说有家美国人出卖一架用过的冷气机,只要两百元,问我是不是便宜得厉害?现在又要我寄钱给她买五十元美金一件镶珠镶宝的毛衣。”于凤扯下一对水红色假钻耳环,狠狠的朝桌子上扔过去,那玻璃碎光在斜照的太阳下惊慌颤抖的乱舞,范希彦走过去拉拢绿碎花布的窗帘,屋里光线一暗,显得突然沉静了。于凤疲倦的说:

  “我妈妈是个最没有原则的女人,一辈子利用男人,结果反被男人利用,到人老珠黄的时候,让人家像烫手的烤蕃薯般扔掉,她还是不知自爱,我赚这点钱,怎么够她这样花?”于凤轻喟一声:“上次我在信中告诉她说寄回去那六百元本来是我预备九月去学声乐的学费,她回信竟一字不提,只问我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你怎么说?”听到结婚两个字,希彦心弦一紧,挨着她坐下来。

  “我说什么呢?”于凤低垂下浓密的眼睫,像一排乌黑的垂帘,掩不住眼里波动的水光:“你不要以为我的心是铁打的,今天看见一梅那份由心底流溢的喜悦,你以为我真一点不嫉妒?”

  “那么,我们就结婚……”范希彦冲口说出,但从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分量。婚姻应该是一种保障,一种互惠,一种交换;但他,没有学位,没有本领,没有钱,没有任何婚姻的条件,眼前的大考没有把握,暑期的工作没有头绪,明年的去留没有决定,士元一走,家宁街的房子到月底要退租,他连住处都没有,他凭什么向女人求婚?尤其是他爱的女人!

  于凤抬起眼来投他极温存的一瞥,好像无声的说:“我了解”,她从床上站起来,背向他,轻声的说:“替我拉开背后的拉链。”

  希彦的手触到拉链开始微微颤抖,光滑的缎质在他粗糙慌张的手指下发出刺激摩擦的微响,敞领滑落双肩,颈鬓散出体香的微热,希彦完全忘记自己,那裸露的象牙色的颈项像春风中一池清潭……他是挣扎在潭旁干渴的水鹅,他深深的埋头进她柔滑温馨的发根颈项,吮吻她软若无骨的耳叶……他的呼吸愈来愈狂热,他揽住她纤腰的那只手臂愈箍愈紧,另一只手从拉链开口处探进她缎质的礼服里……

  于凤像触电般混身一颤,喃喃着“不要,不要,”她有心躲避,实在是挑逗的左闪右动,范希彦按捺不住燃在心里的火,强扳过她扭动的身体,以熔化整个世纪的热与力吻住她湿润的嘴唇。

  许久,许久,希彦终于放松她,两个人都昏眩得几乎站不住。

  于凤用她那倾得出水来的眸子斜睨希彦,似娇似恼的轻责:“拉链都给你弄坏了!”

  她灵活自然的从那件浅红色绉纹层迭如老太婆脸孔般的缎裙里滑出来,慵懒无力的往床头倚去,一件薄尼龙衬裙里透明的是那多一分太胖,少一分太瘦的完美身材。她一扬手,蛊惑的命令她:“把挂在门背后的晨褛递给我!”

  范希彦没有动弹,只怔忡的望着她,她微翕的唇,她起伏的胸,她浑圆的臂,她匀称的腿,她是他的,她的一切只属于他一个人,狂奔在他血液里的是强烈的与生俱来的欲念,征服的欲念,占有的欲念,男性的欲念……“傻瓜,”于凤声音里带一点吵嗄,“看什么?”

  希彦眼里燃烧着野火的狂热,一寸一寸移近床边。

  “我,我……你是天下最性感的女人,连你的声音都引人发狂,鱼儿,鱼儿……”

  他像山猫猛扑过去,饥渴的狂吻她,眉睫、鼻尖、嘴唇、颈根……,她坚实富弹性的身体在他微颤的手指下挣扎,拧转,强撑,颤抖,终于顺从,化为柔脂,他为水,欢悦的流,欢呼的流,欢腾的流……

  她是忘我的欢跃在水中的鱼儿。

  突然,他嘴唇触到冰冷坚硬的金属,梗在她温香如玉的双孔间。他伸过刚解开她胸罩的手,拨开这小小的障碍,沉醉的埋头进她凝脂的乳窝里。那小小的金属物才被拨开,立刻又荡回来,冷冷的击在他脸上,他极不情愿的抬起眼来,悬垂在于凤颈间极细银炼一端的竟是那只白金镶碎钻的指环。

  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传达人间最接近永恒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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