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海外故事 > 白雪红尘 | 上页 下页


   好一会她把身子移下去,把脸埋在我胸前说:“好多次我梦见自己睡在你怀窝里,醒来又没有了。”我两只手在她身上摸索,她不时轻轻哼哼几声。做着这些我心中并不激动,与我想象中的感觉有很大的距离,我只觉得作为丈夫应该如此。结婚那两年我们已经习惯了这些,可是在去年她办理出国那几个月的焦灼和疯狂中,一切都改变了。我只以为这次出了国断了的线索就会很自然的接上,可是并没有。思文显然也察觉了什么,身体接触中传达的信息,是个什么情绪什么感觉瞒不过她。她坐起来在黑暗中把胸罩系好,内衣拉下来,说:“你累了,你今天累了。”我连连打着哈欠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没一点精神了。”她摸到地上睡了,不再说话。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呢?我倦缩在黑暗中回忆着刚才的感觉。等了一年盼了一年,第一夜就是这样的心情。我想为自己这种情绪找到一种解释,想来想去却想不清楚。因为太累了吗,因为舒明明吗,因为环境陌生吗?想得迷迷糊糊将要睡去,看见思文在黑暗中站起来。我问:“怎么了?”她说:“地板太硬了我睡不着,我睡隔壁去,土耳其人旅游去了,房子退了空在那里。”我答应着她就去了。她去了我心里不安,想起结婚时到黄山去旅游,在山下那一夜两人不愿分开,找到好晚才在一个偏远的招待所找到一个单间,在那张窄窄的床上挤了一夜,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我披了毯子起来想把她叫回来,走到门口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这种愿望,又摸回床上躺下,裹着毯子沉沉睡去。

  【四】

  我一惊而醒,看看天已经亮透了。第一个念头想起昨天已经和思文说好,今天去职业介绍所。看看表已经七点多钟。我打开门探头一看,客厅里没人。蹑手蹑脚走到客厅,也不知道思文在左边还是右边的隔壁。轻轻咳嗽几声,也没人应。一推水房的门,推不开。我正犹豫是不是扭一扭门钮,忽然听见里面水冲得哗哗响,不知是思文还是别人。我连忙缩回房把门留着一条缝,往外面张望。半天又没动静,想起要去找工作,心中焦躁起来,打开门正想到客厅叫几声,听见水房门闩“哗啦”一响。我又退去回从门缝张望,只见那巴西姑娘穿着短裤裹着浴巾出来,从门边一晃而过。我本能地把门一拉,门关上发出一声闷响。我心里一急,完了完了,以为我在偷看呢。

   我似乎记起她朝门缝里望了一眼。听听外面没了动静,我出去把门留一条缝,从门边走了一遍,瞟着门缝心里计算着她刚才是否能看清我。试了一遍还不放心,记不起门缝开始留了多宽,推开一点再试一遍,心里越发不安起来。这么宽的缝,天这么亮,看得清是个男人在张望嘛!急了一阵在心里又想:“管它娘,总不会向什么人汇报说我是个流氓。”心一宽不再想这件事,又大声咳嗽几声,哼着“东方红,太阳升”,还是没动静。我在心里气起来,都什么时候了!想到刚才那巴西姑娘往左边去了,右边这一间一定是思文在里面了。我坦然地敲了门,里边问:“who?”我想你还跟我吊洋腔,又用力拍几下,里面的声音呱呱说着听不明白的话。

   我心里一惊飞快地逃回房里,轻轻关上门。我心中充满怒气,又不敢开门,躺到床上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那个声音在客厅里抱怨着说什么,好一会才消失。过了好久,客厅电话铃响了,我跳下床,揉着眼打着哈欠开了门,看客厅没人,就跑过接了电话。是一个男人打给“Julia”的。我高声叫:“Julia!”门闩一响,巴西姑娘从最左边那间房出来,乳罩短裤,很坦然走过来。我心里有些慌,拿本画报来看挡了自己的视线,又忍不住把画报移开一点转了眼珠子去看。她打完电话走了,我就敲了左边隔壁那一间的门,叫道:“林思文,都八点钟了!”她睡眼惺忪打开门说:“还没睡饱。”我生气说:“说好了去职业介绍所的。我都起来一个小时了。”她说:“这里人九点钟上班。昨天来的,哪里就急成这样!我还要睡半个小时。”说着又闭了眼倒在床上。我看着她心里一恨一恨的,也没有办法,只得等着。

  在去的路上,我心里想着早上的事要不要告诉思文。我不说那巴西姑娘跟她描绘那一番情形,岂不被动。我自言语骂了一句:“它妈的。”她没注意。我又骂了一句,她说:“当着别人的面可别骂娘,这里可不是中国。我倒是听惯你的了。”我说:“又抬出加拿大来压我!”她说:“看你看你,神经这么过敏。”我把话说回来:“今天早上……。”她马上问:“早上什么事?”我说:“有什么呢,好笑。”一直往前走并不说下。她说:“什么事好笑我偏要你说。”我嘿嘿笑了说:“什么呢,没什么呢。”她说:“你不说我就不走了。”我说:“下里巴巴好奇心又来了。”

  于是把早上的事给她说了,问她:“那巴西人不会当我是偷看她吧,可别以为中国人就那么没见过世面。”她说:“有什么呢,这。你还以为他们呢。她和男朋友做爱房门都开着一条缝,后来我提醒她,她挤着眼跟我笑呢。有时候做着在里面嗷嗷的叫,满屋子都听到。你偷看她她心里可乐。”我说:“我不是想偷看。”她说:“想也没什么了不起,半裸的外国真人你还没看过呢,好个奇也是应该的,下午你没事了到处溜溜,三点式在晒太阳你看饱的,看厌了还有更开放的,加拿大这有什么呢”。我说:“你当我就那么馋呢,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走路。那年别人送我们一幅三点式的挂历,我们还不敢挂出来,记得不?”

   走着她看看前后没人,停下来指头点着自己面颊说:“这里亲一下”。我说:“说别人倒把你的情绪说上来了。不甘寂寞。”说着搂了她的头亲了一口。她很高兴说:“以后不要我再提示了是不?”我说:“快走,那里早就开门了。”她牵了我的手走着又问:“你喜欢我不?”我说:“都问过几百几千次了。”她说:“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我说:“已经有几千个最后一次了。”她笑了说:“要是可以把脑袋剖开把这句话拿走就好了。”走着又说:“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说:“喜欢呢喜欢呢。”她说:“一点都不认真。”我说:“怎样才算认真呢你说?”我停下来,两手指交叉了抱在胸前,偏了头扭着身子说:“喜、欢、呢!这算认真不算?”她笑得直跺脚,说:“看你,看你!”又说:“反正你是不是真的我心里知道,我的第六感觉你知道是最敏感的。”我听了心里一惊,拿找工作的话岔开了去。她又指着路边的景色给我看。我说:“快走快走,饭碗都没端着,有心看风景!”

  职业介绍所是政府办的,工作机会的介绍都制成一张张小卡片编了号插在架子上。我和思文分头去找,能沾上一点边的,就把号码抄下来。我在心里算了一下,按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和工作时间,我一年扣了税只能赚八千加元,思文的奖学金和助教工作报酬加起来比我还多。看着介绍上有五六万一年的,我心里恨得痒痒。我把自己的愤怒对思文说了,她说:“凭什么你和别人去比,这是中国?和国内比你就想通了,八千加元抵几万人民币呢。要那样去比自己先气死算了,别活着做个人。”我说:“八千加元还不是用掉了,这么贵的房租。”她说:“你还想象中国房租只要几块钱一个月吧。加拿大又没邀请谁来,都是自己削尖脑袋钻来的。再怎么样,也要存一两万人民币一年吧。”我说:“找中国餐馆吧,反正四块二毛五一小时,中国餐馆还可以超工时,一天让我做十几个小时我就高兴了,做二十四小时也没什么。”她说:“华人老板太厉害了,他要榨干你的血,让你做死这条命。外国老板人道些,依法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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