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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21】

  宁宁盖着一条炭色的脏毯子,蜷缩在毯子里头,成一个团。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遍地狼藉,有破罐头盒、空酒瓶、还有过期的报纸。烟头、剩饼干,乱七八糟的堆在宁宁床前的小箱子上。

  宁宁的上牙打着下牙,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她的呻吟也很细小、微弱,比墙洞里耗子的叫声还要低些。

  她伸出一只纤细的小手扯过毯子,蒙盖住头。如果不是打战给毯子带来的轻微抖动,真看不出毯子里裹着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这地下室的上面,是十几层的大厦。大厦的对面又是双行道的主干线。

  这压在她头上的大厦和繁华热闹的城市,早把她的呻吟给吞没了。

  即使没有被吞没,人们听见了那呻吟,又能怎么样呢?

  从早到晚,整整一天,她就是这样在地下室里忍着,捱着。”

  晚上,地下室的门被一脚踢开。

  杰姆斯走了进来。他脱下皮外套,抓起了酒瓶,仰脖,一口气喝下了半瓶烈性威士忌。

  他用手背胡乱地抹抹嘴,在宁宁床头的小木箱前蹲下来,翻了半天,拽出一支肮脏的注射器,又颤颤抖抖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玻璃小瓶,那里面是透明的液体。

  他咬断玻璃瓶口,把针头探进去,把液体吸进注射器。

  然后,他把注射器叼在嘴里,从毯子下面抽出宁宁的左臂。那白嫩皮肤上,动脉周围已经布满了一粒一粒的小针眼儿。

  杰姆斯把橡皮带勒在宁宁的胳膊上,又在她小胳膊的拐弯处吐了一口唾沫,用手拍了拍,顿时,动脉显现了出来。

  他把注射器从嘴上取下,为宁宁注射。他不慌不忙地往里推药。

  那无色、透明的液体,顺着针管,渐渐地、悄无声息地流进了宁宁的动脉、心脏、大脑……

  宁宁象一具裹在毯子里的死尸,一动也不动。

  杰姆斯拔出了针头。

  两三分钟以后,毯子开始蠕动了,宁宁慢慢地探出头来。

  她用手背揉了揉迷迷瞪瞪的眼睛,坐直了身子。毯子也随之从胸前滑落,露出了她丰满的小乳房。乳房已有些下垂,肋骨也一条一条的看得十分清楚。

  宁宁咳嗽了两声,披了件上衣,走进了厕所。

  杰姆斯开始了为自己注射前的一切准备工作。

  随着“哗啦”一声,厕所的抽水马桶的流水声,宁宁又从里边走了回来。似乎那少女可爱的精神面貌,在她的身上又恢复了一些。

  她见杰姆斯,自己为自己注射很困难,就蹲下来帮助他,可杰姆斯嫌她扎的不准、太慢、又疼,就一把推开了她。

  宁宁回到了床上,赤身裸体的仰面躺着。

  杰姆斯注射完毕,申了个懒腰,然后来到床前,来了个恶狗捕食,就压在了宁宁身上。

  他们俩的药劲来了,谁也不能自控,在床上干着那些不是人类所能及的事,做着那些低级动物所作的动作。

  事后,杰姆斯喊饿了。他抓起皮外套,又把宁宁抱起来放在门外摩托车的后座上。

  宁宁的汽车早被卖了换了可卡因。

  “我们去哪?”宁宁坐在后面,大声地问。

  “皇后舞厅,有朋友等我,”杰姆斯回答。

  摩托车在车流中穿行。

  风把宁宁的头发吹起来,飘在空中。

  当杰姆斯和宁宁带着一些朋友,一阵风似地旋进皇后大道舞厅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

  象一切时髦舞厅一样,这里昏暗里近乎漆黑,只有每张台子上的小蜡烛一闪一闪地发出微弱的光。

  乐曲毫无节制,任性地敲打,震耳欲聋,象要把人们的耳膜撕裂,又象要把人们从地上弹起来。

  杰姆斯、宁宁和他们的一伙,脱掉外衣立即冲进舞池。

  也许是吃饮喝足了,也许是药劲又上来了,总之,他们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像是上了弦的机器,不知疲倦地扭摆,相互拧在一起,疯狂地跳着粘巴舞。

  整个舞池,被他们这一伙,捣腾得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连乐手们都演奏得更加卖力。

  在舞场的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坐着一男一女。他们是王起明和阿春。

  他们在认真地、激动的谈论着什么;由于乐曲声音过高,他们不得不提高嗓门,并且不断地打着手势。

  这样谈话太困难了。

  阿春实在受不了这种吵闹。她拉起王起明的手,走出了舞场,来到一间专供人们吸烟的小休息厅。这里除了一对相拥热吻的恋人以外没有其他人,乐曲声也低了许多。

  “你说说我到底该怎么办?”王起明问,显然他因为自己的种种办法都被阿春否决掉而有点焦急。

  “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去告他们!”“为什么?”

  “你会白白交律师费,什么也得不到。”

  “可是,为什么?”

  “我告诉你,一旦你告了他们,他们马上会宣布你合法破产,然后合法地关闭你的工厂、合法地不付给一分钱。这是他们一贯的把戏,到头来,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可是,下周我的货出清了,安东尼还是拖欠付全部款项,我该怎么办?”

  “你只有耐心地磨,耐心地等待。”

  “没有别的办法?”

  “暂时没有。你要跟他要,能要多少要多少。重要的是,不要让他感觉到你要告他。”

  “可我的律师说,不能不告。”

  “他说什么?”

  “他说,老美单吃那些胆小怕事的又不懂商法的中国人。”

  “律师的话不能信!”阿春十分肯定的说,“律师都是些不拿刀的强盗。他们生怕你不告;你不告,他们的生意从哪儿来?律师开什么价?”

  “五五开。”

  “你看!就算是告下来,你赢了,也只能拿到50%,可首期律师费要别交,对不对?”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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