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河天(43)_华严

四十三

　　“男人的气概是什么？老幺精？是从前爸爸说的男人昂首阔步的在前头走，女人远离三尺左右抱着孩子在他身后跟？”

　　“他不会要你那么做的，他会让你在前头走，自己抱着孩子在你身后三丈距离的地方跟，如果你们结了婚生了孩子的话。一旦你再也不要他做你的丈夫，他还会跪在地上拉着你的裙子嚎啕大哭起来。”

　　“你知道吗？老幺精，如果有男人为我流眼泪，我会像电影里面古罗马的尼罗王那样拿个泪瓶把他的每一滴眼泪都给装在瓶子里。”

　　“大姊……”

　　“你们应该了解大姊心里一点儿也不轻松，从我巴巴的从国外回来那一天算起，不，还应该追溯那些在美国的一千多个日子……一句话，你们大姊夫爱的是他自己，关心的也只是他自己。也许，还有那些他认为和他更亲密的人。我从前以为他那些光荣的博士头衔会带给我快乐，那知道我是大错了。那就像你用面镜子反映得的太阳光，耀眼，但是不能够给人丝毫的温暖。”

　　§第二十二章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日的，但是没料到来得这么快，郑系珠！”楚雨恩几乎咆哮起来。

　　“这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呀，让他们结婚！结婚！”楚太太的声调比楚雨恩的更响更高。

　　“现在，珊尼……她人呢？”

　　“在我一个好朋友家里。”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回自己的家？！”

　　“家？！你说你们那一个人对她有什么了解和同情？她目前这种情况，如果听到你们一人一句冷言冷语，不自杀岂不是也得去跳大海？！”

　　“所以你情愿让她留在你好朋友家里，你认为你的好朋友对她更好？比我们更关心？”

　　“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她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件事，也不想和你们见面。”

　　楚雨恩咬着牙根摇摇头，声调沉抑的问：“陈乃康那小子呢？”

　　“目前人……在美国。”

　　“什么时候去的？”

　　“有个把月了。”

　　“他知道这件事吗？”

　　“珊尼自己挂过长途电话给他。”

　　“他怎么说？”

　　“他……已经离开西部到中部去，没有联络上。”

　　“系珠，”楚雨恩的眼睛紧盯着楚太太：“你那么有把握，他会答应和珊尼结婚？”

　　“他为什么不答应？他爱珊尼，我们珊尼模样儿那么漂亮，他找得到比她条件更好的小姐们……”

　　“这是你的看法？你不知道有种人他的想法不一定和你的一样？他……他眼睛看的不见得是你所说的那些条件。他只是随他的兴趣，他的兴趣什么时候在那里、什么时候会改变你也摸不清。这些话我三番五次的告诉你和珊尼，但是你们都不相信……”

　　“我相信的是现在陈乃康非跟咱们珊尼结婚不可了。”

　　“哦？说说看凭那一点理由你能够这样的相信？”

　　“如果他耍赖，珊尼放得过他？我放得过他？如果我没办法奈何他，还有你呀。”

　　“系珠，你现在指望我向他理论？我告诉你，事情到这地步，我……我是毫无办法的。”

　　“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确毫无办法！四个女儿嫁了两个，那老大、老二都是你的女儿，现在都闹离婚。珊尼你没有办法我不在乎，请你想办法本来只是给你一些面子，一切办法都在我手里，你等着睁大眼睛瞧吧。”

　　楚太太认为谁都无法抵挡她的“理论”，即使是钢铁，她也能叱咤两声使它成为绕指柔。何况一向见了她最依最顺最恭最孝的陈乃康。但当她好不容易找着了陈乃康，他冷冷的回了她一声：“楚伯母，那不关我的事，珊尼身上怀的不是我的孩子！”

　　楚珊尼已由楚雨恩劝慰下回到了家，这时躺在床上，一双视而无睹的目光呆磕磕的投射着天花板。

　　“阿珊，你怎么这样荒唐！没脑筋！敢喝酒！和一群乱七八糟的人乱……乱混在一起！你……你自己说，你肚子里这两个多月的……小杂种……是那一个野人混蛋干的事？！”楚太太喘息着，一手在床沿上敲得砰砰的响：“你……你这笨丫头，放放着好头好脸的陈乃康你不要，下贱！自甘堕落！笨！死笨！不要脸！”

　　不一会儿，楚雨恩回到家中，上了楼，听见房里楚珊尼声嘶力竭的叫号声；那彷佛是她儿时的啼哭，一声声地划在他的心版上。他眼圈儿发烫的走近女儿房门口，里面夹杂着时扬时抑楚太太的冲动而又急躁的责骂声。他敲敲门，门是锁着的。他叫了一声“太太”，楚太太没理会；他叫了一声阿珊，楚珊尼一声肝肠裂断般的“爸爸”，接着噼啪噼啪的，楚太太在女儿脸上一连地刮了好几个耳光……

　　夜半的时分，楚雨恩似睡非睡的闭着眼。楚黛尼在外面猛力地敲着房门，楚雨恩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拖鞋也来不及穿上，光着脚打自卧房里面冲出来。

　　救护车来了，把奄奄一息的楚珊尼送进了医院。她服下大量的安眠药，一方面流产了。“失血过多，医生说……”楚爱尼对楚荷尼说着咬着下唇说不下去了。楚荷尼倚在急诊室外面的一堵墙壁旁，双手捧住面孔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

　　“爸爸呢？爸爸呢？”楚黛尼从急诊室里慌慌张张的冲出来。

　　“什么事？！他又进去找你们了，刚刚进去的。”

　　楚黛尼摇着头，一手掠了一下乱发，立刻又转回急诊室去……

　　隔了彷佛好几个世纪那么长久。

　　“爸爸给小三子输了血。”楚黛尼过来告诉爱尼和荷尼。

　　可怜的小三子！可怜的爸爸！楚荷尼仍是抽抽噎噎地双手掩着面孔。楚黛尼和楚爱尼也都眼泪流个不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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