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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莉,”穆太太连忙打岔:“黄大哥是客人,你怎么可以信口胡说惹笑话。”

  “黄大哥不是客人,爸爸说他是我们自己人,黄心如老伯是爸爸的好朋友,是不是?妈?”

  “次莉说得对,我是那么说的。梅心,你怎么把洛天看成外人了?!”穆立强的声调冰雪样的,冷冻人的心。

  穆太太脸色灰败的从沙发椅里站起来,跟着的是穆长慈。

  “妈,姊,别忙着走嘛,还早哩!”穆次莉央求。

  “妈,给我三百元。”穆元德赶过来。

  穆太太还没答话,穆长慈打开手提包,递给穆元德三百元。

  “你看我太太多么慷慨的花我的钱!”牛正硕对着黄洛天。

  “多给我两百,姊姊。”穆元德说。

  “又一个情报么,元德?现在替我打电话叫辆计程车,我还有约,不能就回去。你不妨跟踪,这一次的情报管保值你姊姊一千元。”牛正硕说着在穆立强酒橱里拿了两瓶威士忌,双手一举说:“爸,明天还你四瓶。”然后对穆长慈:“你自己驾车回去吧,你说你车子开得比我好,因为你清醒。晚上黄大哥敬你的一杯酒还热辣辣的吗?如果头昏脑胀的翻到山坑里去,该由你自己负责的哦!”

  “那我是有份责任了。”黄洛天笑着说:“我送伯母和长慈回去吧。”

  “嗯,不错。看来穆长慈那二十九根蜡烛点得很有道理了。”

  黄洛天驾着车子,穆太太神色倦怠,穆长慈也沉默无言。过了圆山,静谧的阳明山道曲折蜿蜒;不一会儿,万家灯火的台北市闪烁脚下。群山迭翠,郁郁苍苍,泻地银辉,映照得流水更清亮,山坳更阴秘。

  牛公馆到达了,大铁门开启,车子一直往里驶;下了车,好一阵凉爽的风。三个人踏着碎石子砌成的径道,一轮明月,高挂在那一株姿态神妙的树梢。

  穆长慈邀请黄洛天客厅里坐,他以为夜色不早而且穆太太身体不适便谢辞。母女俩不坚持,黄洛天向穆太太道了晚安,穆长慈送着;两个人缓步走,一对影子投射地面上。

  “什么风把你从大不列颠帝国吹回来?”

  “回来看看家,我早想回来的,不是吗?”

  穆长慈缄默了,她能说些什么呢?!

  “世事真是不可预料,当年我去,现在我回来,景物全非了。”

  “你应该觉得安慰,你要的是充实的自己,你已经得到了。”

  “是的,你可以这样说,我应该觉得安慰了。”

  自然他话语后面还有话语。穆长慈不理会,说:“那天你来,我不在家,后来母亲告诉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原以为能够看到你,在路上反复的想:不知道我的小泼妇变成什么样儿的了。”

  “现在不能说小了,生日蛋糕上得点二十九支蜡烛了。”

  黄洛天也笑,说:“你妹妹纯真可爱得很。”

  “是的,她最小,从小父亲就特别宠爱;随便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责骂的。”

  “她居然也敢开姊夫的玩笑。”黄洛天瞥了她一眼。

  “你这次回来可以定居吗?”穆长慈显然在“顾左右而言他”。

  “我自然很盼望,但是不知道有什么机会。”

  “爸爸要你帮他的忙,他说他老了,元德不是材料。”

  “那是他老人家的好意,你知道我对贸易行这类的一点经验也没有。”

  “你不能拒绝他的,你要认清楚这一点。”

  “我知道,就像我不能不住在你们家里一样。反正,现在还是短暂的计画。过些时,如果不离国,也不该一直的在你们穆家打扰下去。”

  沉默逗留了好半晌。黄洛天仰望着月亮,说:“无论如何,这次回来见到你,你一切都好,还为我的生日费心,我不一定认为自己的生辰可庆,但对你的好意,应该十分感激的。”穆长慈低头踢着地上的青草。到门口,伸手和黄洛天握别;他握着,长大了的柔软纤纤的手。

  “你的手这么冷。”他说。

  “再见,洛天。”

  “再见,长慈。”他放开她的手。看她向后退,消失在连接着既高又长的围墙的大铁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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