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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简若仙坐在化妆台前脱下耳环和手表,边摇摇头,笑着:“雷予靖说,那是沈义仁的意思。他见你,一定要雷予靖在旁边儿,说他向来没见过记者小姐,怕把话说错了。”

  第二天晚间八点半钟,雷予靖驾了车子来接唐羽思。二人上了车,发动引擎上路。一时一对木头人般缄默无声。若干分钟后,雷予靖清了清喉咙,说:“你认为沈义仁的故事值得写?”

  唐羽思略一迟疑,反问了一声:“你说呢?”

  “我……我对这些是外行,你们内行人的意见重要。”

  唐羽思不答话。雷予靖看了她一眼,打从心底叹出一声气:“这次我真没想到会在台湾见到你,羽思,我……那时候……”

  唐羽思打断他:“请你不要说过去的事,说了你会以为我想见沈义仁是借口。我也会以为你要陪我上他家是借口。事实上我们谁都没有那意思。”

  雷予靖脸孔红通通的,一言不发了。

  “听说你和沈义仁兄弟从小就认识?”唐羽思眼看着夜街的景色问。

  雷予靖咽下一口气。答道:“是的。”

  “你和他们是什么渊源?”唐羽思回过脸来:“家里的关系,或者同学?”

  “他们父亲和我父亲是老同学又是好朋友。我们从新加坡回到台湾来,家就住在沈家隔壁。我和义仁、义介在同一个国中念书。”

  “他们母亲去世时候他们有多大?”

  “那一年他们大约十四五岁,那是他们父母离婚后没多久的事。我记得义仁告诉我他父母要离婚的事时哭得好伤心。”

  “父母离婚后,他们父亲便离开他们?”

  “他们父亲和第二次结婚的妻子又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在台湾经营的事业失败,也就到外国去不回来了。”

  好一会儿,前面是沈义仁的家。天色昏暗,附近的路灯也不够明亮;朦胧中二人下了车。那是一座外墙陈旧,形式简单的三层楼房。走进那敞着的小门,雷予靖在前面带路,唐羽思跟在后面踏上陡而狭窄的楼梯。沈义仁兄弟住的是第二楼。到了门口,雷予靖按了电铃,好半天没人应门。他觉得奇怪,门缝中也不见堂内有灯光,莫非家中停电了?便用力敲门,边唤着沈义仁的名字。三楼有人闻声下来,是房东李先生:“啊,雷医生,是你呀,你找沈义仁兄弟?他们搬走啦,你不知道吗?”

  “嗄?”雷予靖大感惊奇:“你说他们搬走了?他们什么时候……”

  “是呀,搬走啦,今天早上这儿的房子退还给我啦。真是莫名其妙,居然说走就走,事先也没告诉我一声!”

  “他们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搬走?搬到那儿去?”

  房东摇摇头:“没说,什么也没说。我问如果有朋友来找他们,或者有信件寄来的话怎么处理。义介说什么也不要管,只说他们早走了,早不住在这里了。”

  雷予靖一时真楞住了。房东又说了:“昨儿晚上沈义介很晚才回来,我听见兄弟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后来便听见他们搬东西、整理东西,砰呀碰的一夜闹到天亮。我本来想下楼来看看,我老婆教我不要多管闲事儿。今天一大早,义介告诉我他们要退房子,我好光火。再一想,义仁这次登台作秀被人暗算,可能他们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也就由他们去了。”

  唐羽思跟着雷予靖回到车子上。雷予靖说:“事有跷跷,你认为怎样?”

  唐羽思也在想。说:“是不是因为我要来,所以他们避开了?”

  雷予靖嘘了一口气:“有这可能?他们何必怕你?你是自我介绍的,我和他们从小就认识的呀。”

  “如果不是怕我,沈义仁应该会告诉你他们要搬家。因为他们如果怕的只是别的一些什么人,便不会连你都瞒。而且明知道晚上你会带我到他们家去,怎么会让你白跑这一趟?”

  雷予靖又嘘了一口气:“昨儿晚上我和义仁通电话,我还先把话说在头里,我说如果他不想见你,你会了解的。我可以说毫无要求他和你见面的意思。高兴的想和你见面,是他那边的意思呀。”

  “我想,想和我见面的人是义仁,义介的心意却不一样。”

  前面街口亮着红灯,雷予靖把车子放缓,回过脸看了唐羽思一眼。

  “房东说,”唐羽思接下说:“义介昨晚很晚回家,可见你挂电话时他不在。他回家后兄弟便吵嘴,之后开始搬东西等等搅了一整夜,可见一切是临时起意的。也就是说义介知道他哥哥愿意接受我的访问,认为不可以,所以决定弟兄俩避开我。”

  “他们想避开你毫无意义,难道他们不明白……”他打住了。

  “他们对我有份误会,我说至少义介心里有别的想法。那也就是说:这次义仁登台被人戳了一扁钻,不是事出无因。这其中的内情可能义介比义仁更清楚。”

  “或许有人把义仁当作义介,你是这意思吗?”

  “我知道一些沈义介交朋友的情况,他的情况比义仁的复杂得多。你听说过吗?”

  雷予靖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我一时没想到那儿去,我只是觉得……”

  “我觉得很抱歉,害他们这一场虚惊……”唐羽思叹了一口气。

  “不过,你也不能百分之百认为事情是这样的。或许昨晚义介临时得到一些不利他们的风声,所以建议兄弟俩避开。他们既然怕被人知道,当然干脆连我也不通知。他们知道,我陪着你空跑这一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而且我们晚上既然会来,当然不用他们通知,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也是可能的。”唐羽思点点头。

  “我……我……担忧的是:他们到底卷进什么样儿的一桩麻烦事儿里面了。这一来,也许证实义仁受人伤害不是一件偶然,或者意外的事了。”

  §第十九章

  林雪意带着史星南从香港回到台北了,她又为公司争取得若干项国际间的贸易和合作。从人们眼中看来,这位成功的女企业家、女强人,正是节节顺利、更上层楼。却不知道她内心有个结,随着时日逝去,此结愈拉愈紧。名誉和财富不能增加她内心的快乐。她这时的心情谁能知道?天知道?上天也真能知道她吗?

  回到七层楼的办公室,唐羽思又和史星南面对面的分坐各人那大写字台后面。史星南一身质料高尚、式样大方的初夏新装,香港第一流欧洲风格的有名百货公司里买来的。他深情的眼色看着她,好半晌,问出一句话:“为什么不穿我母亲替你从香港买回来的新衣服?”

  唐羽思不答话,看一眼记事簿。说:“你去了以后,娇安小姐挂了五次电话,宋妮小姐三次,蕴月小姐两次。还有李小姐、黄小姐、谢小姐二位小姐没说名字,说请你回来的时候挂个电话给她。”

  史星南笑着:“她不说名字我怎么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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