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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南各界为了庆祝酬功,举行了一场空前盛大的“欢迎驱张将士大会”,谭延闿即席演讲,盛推赵恒惕劳苦功高。但赵恒惕心中明白“劳苦”有之,“功高”则应感谢吴佩孚撤防让地,否则张敬尧狐假虎威,还会盘踞搜括,不知伊于胡底。

  因此,赵恒惕与吴佩孚可说是道义之交;而吴佩孚愿作赵恒惕的贵客,亦是自觉有遗爱在三湘,受之无愧,所以欣然接受,而且表示愿意定居岳州;因为这是他的发祥之地,民国七年的“湖南战争”,在吴佩孚以代理第三师师长,自赵恒惕手中夺回岳州以前,很少人知道直系中有这么一个将领。

  本来吴佩孚还打算裘带雍容,沿江击揖,堂堂正正鼓掉西行;不道三月一日深夜,接到海军宿将杜锡珪的密电,得知许建廷奉段祺瑞密令,将率领八艘江防舰,偷袭黄州,活捉吴佩孚。于是仓皇撤离,決川、溶蜀两舰,在大风雨中,向湖南航行,两小时后许建廷赶到,却已迟了一步。

  由黄州至岳州,须经过汉口、武昌、嘉鱼;段祺瑞得报急电湖北督军萧耀南拦截。萧耀南当然不肯做这种会挨骂的事,一面派人通知吴佩孚加速前进;一面指派第十五师师长陈嘉谟掩护決川、溶蜀两舰。等这两条军舰,熄灭灯光,悄然过了武汉以后,许建廷的追兵亦已接踵而至,但陈嘉谟已在一个名叫黄金口地方的江防要地,安设了大炮,警告许建廷不得越雷池一步,否则开炮攻击。许建廷只好知难而退。

  三月四日,吴佩孚到了岳州,赵恒惕想请他到家乡衡山去住,吴佩孚婉言谢绝,同时他亦不愿登陆,眷属虽寄居在岳州的大绅士葛家,卫队亦分驻天宫营一带,他本人仍旧住在舰上。

  半个月以后的阴历三月初七,是吴佩孚的五十二岁生日。两年以前吴佩孚开府洛阳,度五十大庆,各方祝寿专使,络绎不绝;此时自非昔日可比,吴佩孚看到赵恒惕所送的寿联:“平生忧乐关天下;此日神仙醉岳阳”;不由得想到两年前,康有为所送的寿联:“牧野鹰扬,百世勋名方一半;龙幡虎踞,八方风雨会中州”,自然感慨系之,黯然不欢。

  贺客都认为赵恒惕将他比作“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恭维得体。可惜他缺少吕洞宾那种点铁成金的神通。

  【02】

  从吴佩孚到岳州以后,国内外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首先是孙总理应邀北上后,便一直卧病,延至三月十二日逝世于北京铁狮子胡同行辕;四月二日灵枢移殡西山碧云寺,送殡者达三十余万人之多,北方军政各界对这个事实,都有极深刻的印象,伟人之为伟人,以及他的救国救民的主义,深植人心,迟早必能实现,已是一无可疑的事了。

  所谓“孙、段、张三角联盟”,事实上不待孙总理北上,便已名存实亡。至于段、张之间的矛盾,则在双方争夺这个地盘上,便已表面化;而奉军对于直隶督军一职,虽志在必得,而由何人出任,却又有矛盾,照张作霖的意思,王承斌名为直系,其实早已投向奉系,两次直奉战争,第一次手下留情;第二次袖手旁观,总算对得起奉军!应该仍旧让他当直隶督军,无奈李景林执意不让,张作霖也就只好支持他了。

  可是,段祺瑞在张作霖下令紧急撤出北京的第二天,已发布了命令,特任卢永祥为直隶督军,杨以德为直隶省长。卢永祥发动江浙战争,为第二次直奉战争的前奏,对张作霖来说,无异替奉军打了先锋,虽无功劳,却有苦劳;苦的是浙江地盘已失,如果不让他当直隶督军,自然得为他另等一条出路。

  几经筹划,终牢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十二月七日张作霖在天津召集卢永祥及段祺瑞的代表吴光新会议,决定以卢代齐,由临时执政发布两道命令,一道是江苏督军齐燮元免职,江苏督军一缺即行裁撤,以江苏省长韩国钧暂兼督办江苏军务善后事宜。一道是特派卢永祥为苏皖宣环使,直隶督军由李景林暂署。

  明眼人一望而知,这是将江苏这个地盘分配给卢永祥,如齐燮元不肯相让,便以武力驱逐;由张宗昌带领所部护送卢永祥南下,必要时可以使用“宣抚军”的名义;这时的张宗昌,已是第一军军长,部下不下十万之众。

  在江苏的齐燮元很知趣,乖乖地交出了印把子;但以江苏反对卢永祥及奉军南下的呼声甚高,齐燮元认为尚有可为,乃策动苏军将领,留他在南京担任江苏保安总司令,调兵遣将准备拒卢奉于境外。见此光景,卢永祥在天津先成立了“苏皖宣抚使公署”,宣告就职;紧接着便要由张宗昌出任宣抚军总司令与齐燮元武力周旋。江苏各界一看,有发生第二次齐卢战争的可能,便提出强硬主张,请占不必来,请齐赶快走、江苏的问题,请他们不必管。

  齐是走了,由南京转到上海去作寓公了,卢则还是要来,由张宗昌保护着,沿津浦路浩浩荡荡南下。由山东入江苏,第一个重镇是徐州;如果江苏决心拒卢反奉,涂州便是首先发生冲突之处,因此,徐州镇守使陈调元的态度,便成为各方瞩目的焦点。

  但张宗昌胸有成竹,车到济南,他将参谋长王鸣翰找来问道:“老弟,你跟陈雪轩熟不熟?”

  陈雪轩便是陈调元,王鸣翰答说:“不熟。见过。”

  “见过就行。你再去见一见他。”张宗昌问:“陈雪轩跟俺的交情,你知道不知道?”

  “大帅在南京的时候,他不是冯河间的宪兵司令,同殿为巨的吗?”

  “同殿为臣不稀罕。陈雪轩跟俺是可以同嫖一个姑娘的朋友,同嫖同赌,俺的就是他的;他在上海娶那个有名的窑姐儿花四宝,老鸨子敲竹杠,要他一万现大洋,就是俺给的。”

  “原来这样的交情,那一切都好谈了。”

  “对了!你跟他去说,俺借个道儿,请他高抬贵手让一让。”张宗昌又说:“你今天就去。”

  “是!”王鸣翰说:“这么空手去不好意思吧?”

  “说得对!”张宗昌沉吟了一下说:“俺送他两枝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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