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虚阁网 > 高阳 > 刘三秀 | 上页 下页 |
| 五九 |
|
|
|
“我想得不对?哼!”油流鬼冷笑,“你们不敢抓我,一抓我到案,你们就‘吃’不成了。” 小阿利心中一震!周捕头跟他商量好的做法,不道油流鬼未卜先知。不过转念一想,此人终必无能为力,只要不逼得他失去理性,自己并无危险。 于是他说:“老尤,你的想法很怪;我也没法子跟你分辩了。好在我是怎么样一个人,你总也知道了;你现在只说一句,要我怎么做?” “你把那箱珠宝拿回来!” 小阿利愣住了;觉得他说话简直跟没智识的人没两样,很想讽刺他几句,但怕刺激他动了杀机,所以改口反问一句:“老尤,你倒想想,你换了我,这件事办得到,办不到?” “没有甚么办不到!”油流鬼冷冷地说,“一个人到了性命交关的时候,自然会有办法想出来。” “到那个时候想出办法来,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小阿利又感觉到言语上占了上风,可以驳倒他了;便很用心地想了一下说:“譬如,现在我就想不出,因为没有到性命交关的时候;等到你一发火,真的要杀我了,也许我真的急出办法,可是那时候你会相信我吗?” 油流鬼的口才也很好;他这个外号就是由能说会道而来的,可是此刻遇见小阿利却哑口无言。 “那末,你说,该怎么办?” 反主为客,向小阿利讨教,这就更有把握了。他笑笑答说:“我说出来的办法,你未必会听。” “不管它,你先讲出来再说。” “好!我说。老尤,我劝你先避一避风头,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至于以后的事,我只能这么说,如果这箱珍宝变了无主之物,没收入库;那老实说,当然要掉个包,到时候我跟捕头说,你今天放过交情给我,我应得的一份归你。”小阿利紧接着说,“这是门面话,意思是算你一份;我自会交给桂生。” “哼!”旁边有个人开口了,“这是骗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话!” “是不是?”小阿利向油流鬼双手一摊,“我说过,我想出来的办法,你们未见得肯相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时之间,我并没法子剖开来给你看,让你们知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倒不妨赌个咒看!”油流鬼随口答说。 “好!”小阿利答得极为爽脆,态度显得很认真,“我马上就赌。” 话虽如此,这个咒怎么赌法,也得想一想;而油流鬼以为他在饰词搪塞,心里不免冷笑。 “好——” 小阿利刚一开口,油流鬼就把他的声音打断了,“慢慢!”他问,“你拿谁来赌咒?” 问到这话,便有深意,赌咒可成为“打过门”的一种方法,有的不痛不痒;有的言语血淋淋,仔细一想话中埋着机关,彼此抵销,等于白说。小阿利心想,他必是也懂这些诀巧,非要深刻的表示,不足取信,此时此地,他的手下蠢蠢欲动,不能取信于人,就会有不测之祸。 要取信的是三个人;骗过一个人还好办,要骗过三个,殊非易事。小阿利心一横,决定拿他老娘赌咒。 “我拿我娘来赌。” 这一说,三个人都动容了。“我倒要看看,”油流鬼说,“你是怎么说法。” 于是小阿利想了一下说:“我孙阿利,诚心诚意要帮老尤的忙,如果口不应心,天打雷劈,不得善终;断子绝孙,连累老娘,孤苦伶仃,无人奉养。” 这还是赌他自己的咒;他如果应了咒,断子绝孙,老娘无人奉养,是必然之事,算不得是拿他老娘赌咒。不过,从他赌咒中可以看出,小阿利倒是很孝顺母亲。 这就成了他的“短处”可以拿得住他;“把刀收起来。”油流鬼对他的手下说,“我们不必怕他说话不算数!” 他手下的两个人将信将疑地,如言照办;小阿利对他亦有些莫测高深之感。 “我跟你把话说在前面,”油流鬼很认真看着小阿利,“你如果说话不算话,你可当心,我先拿你老娘开刀。到那时候,你不要怪我手辣,要怪你自己心狠!杀你老娘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你就是个天地鬼神不容的忤逆子!” 这番话说得小阿利心惊肉跳;但眼前的危机是度过了,定定神说:“老尤,现在我们是同船合命了,你自己也要当心。如果是你自己不小心‘跌’了进去,疑心我在从中捣鬼,我这个冤枉,何处去诉?” “不会的。” “不!你马上要‘开码头’!” 油流鬼想了一下答说:“好!我今天就开码头。不过,还有笔账要跟你算一算。” “甚么账?” “你剪了我的靴腰子怎么说?” “这怎么好算剪你的边?”小阿利答说,“你又没有告诉过我,这只小红鞋只有你穿得,别人动不得!” “好了!”油流鬼作了个慨然割爱的表情,“算了!”说着,站起身来预备离去。 “老尤,”小阿利再一次叮咛:“你马上就走。我也不问你到那里,这里风声是紧是宽,你一定也会知道;如果事情不要紧了,我会通知桂生。” 这种口吻神态,完全像共患难的样子;油流鬼心里好过了一些,点点头说:“我知道。只要你心口如一,我不会找你的麻烦。” “那末你请吧!我不送你了。” 小阿利在原地不动,意思是不会对他们有何暗算;同时也表示外面的一切,他不负责任。这是江湖中交代的关节,小阿利的脚步站得很稳。 及至油流鬼与他手下的影子,消失在门外;小阿利先不忙关大门,走到他母亲卧室前,移去“门闩”,推门进去一望,只见他母亲拥衾而坐,小红鞋在替她捶背。眼中自不免都有惊疑困惑之色。 “来的甚么人?”他母亲问。 “周捕头派来的人。”小阿利说,“走了。我有事跟小红鞋商量,娘,你先睡吧!” 小红鞋很会做人,抬眼看着他说:“你先去,我就来。”一面说,一面又使劲捶了一阵子背,又提一提筋;老年人经此一番按摩,顿觉轻松,很舒服地睡下了。 于是,小红鞋又为她掖一掖,放下帐子,才到小阿利那里,看他脸色阴郁,不自觉地感到关切,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等他发话。 “你知道刚才来的是谁?” “谁?” “老尤。” “是他——” |
| 虚阁网(Xuges.com) |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