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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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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是西太后跟小安子下象棋学来的招术,故意“将”恭王一“军”,果然把他搞得手忙脚乱。心想,肃顺窥伺甚严,召恭王密商一次不容易,得要趁此机会逼出他的话来,才不枉使那一条苦肉计,叫小安子路远迢迢地去搬救兵。 于是,她皱着眉回答东太后:“咱们姐儿俩能办得到的,就只有让六爷回军机。既然六爷说‘于大事无补,而且有害’,想必另有更好的办好。”说到这里,微微一抬头,正好看见恭王,便问:“六爷,你说,可是这话?” 此时已恢复沉着的恭王,徐徐答道:“兹事体大!臣此刻不能回奏。请两位太后给臣一两天的日子,好好儿筹划一下。” “嗯,嗯。”西太后点点头,表示满意,总算有了一句比较实在的话了。 于是两宫交换了一个眼色,东太后便说:“一路来也辛苦了。先去歇歇吧!” “是!”恭王站起,跪了安退出烟波致爽殿。 一出殿,史进忠领他到一间值班太监待命闲坐的屋子里去休息,沏上好茶,装来四个果盘,左一个“王爷”、右一个“王爷”,大献殷勤。恭王心里明白,这是有所需索,便伸手到靴页子里去掏银票,手一伸进去,方始记起,银票倒带着两张,一张一万,一张五千,照一般的规矩,不过开销一两百两银子,这两张银票的数目太大了。但苦于随从不在左右,无法取一张小额的银票来,而这个“开销”,可又既不能欠,更不便找,只得咬一咬牙,拈着那张五千两的,随手递了给史进忠。 “你分给他们大伙儿,买双鞋穿吧!” 史进忠一眼瞄过去,正好扫着“五千”二字,始而一愣,继而大喜,笑容满面地先请安后接银票,接了银票再请安,然后转身把手一扬,略略提高了声音说:“都来!谢王爷的赏。” 那些太监一看史进忠的脸色,就知道赏得不少,顿时纷纷趋附,很快,很整齐地站成两排,仍旧由史进忠领头,一起替恭王请安道谢。 等那些太监退后,史进忠单独上前,躬着身子,小声说道:“肃中堂派人来传了话,说等王爷一下来,就请到他府里去,二宫门口,套着车在伺候。” “好,我这就去。” “晚上我再到公馆去给王爷请安。上头如果有甚么话,我随时会来禀报。” 一看这神气和这番话,恭王不心疼那五千两银子了!因此,说话的态度也不同了,“你不必来!来了我也不见。上头如果有甚么话,等我进宫的时候,你跟我说好了。”“是,是!”史进忠满口答应着,“王爷有甚么差遣,尽管吩咐。”说着,亲自把恭王送到二宫门口,等他上了车还请了个安。 护卫随从,前呼后拥着到了肃顺府第,主人开了中门,亲自迎接,陪客早已到齐。除了顾命八臣以外,另有恭王的一兄一弟:惇王和醇王,主客一共十一位,都换了便衣,先在水阁闲谈。 也不过刚刚坐定,听差来通知肃顺,说有户部司员,从京里赶到,有要紧公事禀报。 “你没有看见有贵客在这儿吗?”肃顺申斥听差,“为甚么不告诉他,有公事到衙门去接头。这会,我那儿有工夫见他?” “原是衙门里的‘笔帖式’陪了来的,说有一样要紧东西,得赶快给中堂送了来。” “好吧!”肃顺站起来告了个罪,出去见客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肃顺重又回到水阁,春风满面,显得极其高兴。他身后跟着一名听差,手里捧个扁平布包,走进屋子,把布包放在大理石面的紫檀圆桌上,解了开来,里面是俗不可耐的一板铜钱。 “老六!”肃顺大声叫着恭王,“你看看,‘钱样子’!” 这一说,纷纷都围了上来,细看改元以后新钱的样本,上好云南铜所铸的大钱,正面汉文,背面满文,汉文四字:“祺祥重宝”。拿在手里沉甸甸地,令人满意。 恭王颇为惊讶,也有警惕,肃顺处事,一向果断明快,在这件事上,尤其神速,改元的上谕颁了才几天,新钱已可开铸,不能不佩服他办事认真。同时他又想到,一旦新钱通行,物价下降,小民拥戴,四方称颂,那时肃顺的地位便很难动摇了。 因此,他在大大地恭维了一番以后,随口问道:“新钱甚么时候发出去啊?” “照规矩,应该在‘祺祥元年’通用,才算名副其实,现在市面上现钱缺得厉害,只好通权达变。我想,一行了登极大典,就发出去,也算是恭贺幼主嗣位的一番心意。”肃顺得意地又问:“你看,我这个打算如何?” “好极了!”恭王乘机说道,“照此一说,应该早早回城。” “那全在你了。” “怎么?”恭王愕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与我何干?” “你不是总揽‘在京留守’的全责吗?总要你那儿都妥贴了,才能回城。” “六哥!”恭王不悦,“怎么着?你觉得有甚么地方不妥吗?在京的人,身处危城,苦心撑持,好不容易把个‘抚局’办成了,今日之下还落了包涵,那不叫人寒心吗?” 肃顺哈哈大笑,拍着恭王的肩说:“老六,你到底还年轻!一句笑话,就挂不住了!好啦,好啦,别发牢骚了,回头罚哥哥我一杯酒。” 那大剌剌的神情,自然令恭王不快,但转念一想,正要他如此骄狂自大,疏于戒备,才便于行事。因此,心里的不快,立刻就消失了。 等到延请入席,主人奉恭王为首席,恭王一定不肯。论爵位、辈份、年齿,应该郑亲王端华居首,但郑王与肃顺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也算半个主人,又当别论;这样便应惇王首座。他是个人云亦云没主张的人,恭王让他上坐,他也就当仁不让坐下来了。 主宾十一位之中,话题自然要听恭王和肃顺挑选,由于那一番半真半假的小小争执,两人都存着戒心,不愿涉及朝局政务,于是就只有闲谈了。旗下贵族,闲居终日,言不及义的本事最大,由端华的鼻烟壶谈到古玩,这一下开了载垣的话匣子。怡贤亲王允祥,是世宗宪皇帝最信任的一个弟弟,在世之日,赏赐甚厚,数世以来的蓄积,古玩字画,收藏极富,所以载垣大数家珍,十分得意,据他自己说,“四王”的山水,未曾裱的,还有的是。这话在那些亲王、郡王听来还不觉得甚么,杜翰、匡源、焦祐瀛他们就不免艳羡不止了。 一顿饭吃了有两个时辰,席散以后,恭王首先告辞,肃顺要亲自送他到公馆,恭王再三辞谢。回到行馆一看,果然准备得极其周到,心里不免转一转念头,有些不大猜得透肃顺的态度。又想到西太后的神情口吻,觉得也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以前真个是小看了她。 就这片刻间,车马纷纷,三品以上的官儿,都到公馆来谒见请安。恭王一则是累了,再则是行事谨密,一概挡驾,关上房门,好好睡了一觉,直到上了灯才起身。 等洗过脸,正坐着喝茶,他那从京里带来的听差苏禄来禀报:“七爷刚才来过。听说王爷还睡着,不叫惊动。留下话,等着王爷去吃饭。我跟七爷回:王爷一宵没有睡,实在乏得可以,怕的要谢谢了。七爷说:那就把菜送了来。” “嗯。”恭王很满意地,“这样办很好!” “菜刚送了来,是一桌燕菜。请示:怎么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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