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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我觉得跟这样的女孩在一起,压力太大了,于是没多久就断了。

  第二个女孩长得很秀气,但个性实在是有些虚无缥缈。

  秀气女快乐时哭、生气时哭、感动时哭、无聊时哭,伤心时却不哭。

  伤心时反而会大笑。

  但秀气女伤心时大笑的样子实在很诡异,我只好说:“拜托你还是哭吧。”

  “你虽然是个好人,但我们不适合。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秀气女说完后,又是一阵大笑。

  虽然跟秀气女分开是好事,但听到女孩子主动这么说,还是会难过。

  记得那天我回家后,把她送我的那张体温测试卡贴住额头。

  自从她离开以后,这些年来我常有这种近乎无意识的动作。

  但以往都会浮现绿色的笑容图样,这次却是橘色的愁眉苦脸。

  不知道这是因为身体着凉?

  还是心里受寒?

  不曾被教导该如何跟异性相处,于是只能摸索着前进。

  这期间或许受了点伤,可能也不小心伤了人。

  每段跟女孩的短暂故事结束后,我总会想起她。

  也常幻想如果是她,故事应该可以有美满结局。

  然后我会拿出那40张影印纸,细细回忆以前的点滴。

  这40张纸虽然只是文字的影印本,但其实也是记忆的影印本。

  不管是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甚至更久以后,只要我一看到这些文字,就能清晰记得当时的每一天、每一件事,和每一份感动。

  有些东西有生命,却没感情;有些东西有感情,却没生命。

  大学里喜欢当学生的老师是前者,那40张影印纸则是后者。

  研究所毕业后去当兵,那时研究所毕业生当的是少尉排长。

  可能因为我是个温和的排长,排里常有弟兄跟我哭诉女友变了心。

  我没有被爱人抛弃的经验,只能试着去体会并安慰。

  然后我会庆幸我与她从来没有在一起,自然也不存在失去的问题。

  服役期间的生活很简单也很苦闷,听命令就是,不要去想合不合理。

  我觉得我似乎变笨了,反应也慢了,因为很少用脑筋。

  只有当深夜躺在床上不小心想起她时,我才会用到脑子。

  有时睡不着,我会偷偷拿出那40张纸,逐字阅读上面的文字。

  可能也因为如此,这段期间我梦见她好多次。

  但梦里她的脸孔总是模糊,清晰的只有她抱着的那把吉他。

  偶尔还能在梦里听到吉他声和她的歌声。

  当了两年兵,退伍时已是1990年代中期。

  这时网路正悄悄兴起。

  我开始上网,也因而认识了几个网友,常跟她们传水球。

  虽然这种通讯息的方式很像高中时跟她通纸条,但以前跟她通纸条时,十次来回需要十天;而在网路上十次水球来回却不到十分钟。

  感情这东西有时像葡萄汁变成葡萄酒一样,需要时间的酝酿与发酵。

  可惜网路上的东西太快了,少了时间的酝酿与发酵,因而累积的情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退伍时在台南找了家工程顾问公司上班,工作还算不错,但常需要跟包商交际应酬。

  应酬的场所通常灯光有些暗、洋酒有些贵、女孩有些多。

  记得第一次走进应酬场所时,一看到莺莺燕燕,我还吓得夺门而出。

  虽然很不适应这种应酬,但总是推也推不掉。

  我只好尽量坐在角落装自闭。

  有次有个女子坐近我,滔滔不绝跟我说起坎坷的身世。

  说到伤心处,哭得像死了爹娘。

  “总之,坎坷呀!”

  女子下了结论,又是一阵痛哭,于是爹娘又死了一次。

  同事偷偷告诉我,这里的女子喜欢跟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人装可怜。

  因为她们以为越忠厚老实的男人就越容易为她们散尽家财。

  我同事说得没错,由于我长了忠厚老实的脸并坐在忠厚老实的角落,于是我一共听过四个女子讲了四个坎坷的故事,而且每个坎坷的故事几乎都大同小异的坎坷。

  “总之,坎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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