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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麋·芈围(3)


  闺房布下陷阱

  事情就出在这位妖艳美丽的棠姜女士身上。

  在一次君臣无拘无束的欢宴中,崔抒先生请棠姜女士出来向姜光先生敬酒。姜光先生一瞧,当时就魂不守舍。回宫之后,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只想貌美如花的棠姜女士。就把东郭偃先生找来,许他种种好处,而且,如果他不帮忙,俺可是国君,将来找个碴,给你扣上一顶铁帽,你可别怪俺手下无情。

  东郭偃先生只好安排一个机会——不外乎趁棠姜女士回娘家之便,教姜光先生出面。姜光先生以国君之尊,又加老哥事先致意,棠姜女士既不是三贞九烈之辈,于是乎,半推半就,二人就上了象牙之床。男女之间,一旦上了象牙之床,就成了二位一体,不可开交。

  最初还遮遮盖盖,谨谨慎慎,不过在娘家乱搞。日子一久,“色胆包天”,姜光先生索性到崔抒先生之家,上了崔抒先生象牙之床矣。

  于是,春光外泄。崔抒先生不能接受这顶绿帽,严厉盘问棠姜。

  棠姜女士前言不照后语地支吾了一阵,问到无话可说时,只好承认曰:“是有这么回事,可是他是国君,用国君的势力强迫我,我一个女人,怎敢拒绝他呀。”(柏老按:这是该女人胡说八道,第一次可能在权势威胁之下,之后为啥不告诉老公,却在自己家大开辕门?)崔抒先生果然回曰:“你为啥不马上说给我听?”棠姜女士曰:“不敢对你说呀,我害怕得不得了。”崔抒先生呆了半晌,叹气曰:“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柏老按:怎么会跟她没有关系?关系可大啦。)崔抒先生虽然饶了淫妇,却不饶奸夫。姜光呀姜光,你这小子,要不是俺冒生命危险,发动政变,把你从即墨接回临淄,你当国君?当个屁吧,现在连命都没有啦,你却奸淫我的妻子作为回报!

  公元前548年,莒国(山东莒县)国君,前来齐国访问,姜光先生在临淄北郊,大摆宴席款待,而崔抒先生的府第,恰恰也在临淄北郊。

  崔抒先生决心“捉奸捉双”,就诈称有病卧床,不能参加国宴。

  《东周列国志》曰:

  (崔抒)密使心腹叩信于贾竖(柏老按:贾竖是崔抒埋伏在国君身旁的内线),竖密报云:“主公(姜光)只等席散,便来问相国(崔抒)之病。”崔杼笑曰:“君岂忧吾病哉,正以吾病为利,欲行无耻之事耳。”乃谓其妻棠姜曰:“我今日欲除此无道昏君,汝若从吾之计,吾不扬汝之丑,仍立汝子为嫡嗣。如不从吾言,先斩汝母子之首。”棠姜曰:“妇人,从夫者也。子有命,焉敢不依?”崔杼仍使棠无咎,伏甲士百人于内室之左右,使崔成、崔疆,伏甲于门之内,使东郭偃伏甲于门之外。分拨已定,约以鸣钟为号。……

  且说庄公爱棠姜之色,心心念念,寝食不忘,只因崔抒防范稍密,不便数数来往。是曰,见崔杼辞病不至,正中其怀,神魂早已落在棠姜身上。燕享之仪……事毕,趋驾往崔宅问疾。阍者谬对曰:“病甚重,方服药而卧。”庄公曰:“卧于何处?”对曰:“卧于外寝。”庄公大喜,竟入内室。时(卫士)州绰、贾举、公孙敖、偻堙四人从行。贾竖曰:“君之行事,子所知也。盍待于外,无混入以惊相国。”州绰等信以为然,遂俱止于门外。惟贾举不肯出,曰:“留一人何害?”乃独止堂中。贾竖闭中门而入,阍者复掩大门,拴而锁之。庄公至内室,棠姜艳装出迎。未交一言,有侍婢来告:“相国口燥,欲索蜜汤。”棠姜曰妾往取蜜即至也。”棠姜同侍婢自侧户冉冉而去。

  崔抒灭门内斗

  《东周列国志》曰:

  庄公倚槛待之,望而不至,乃歌曰:“室之幽兮,美所游兮。室之邃兮,美所会兮。不见美兮,忧心胡底兮。”歌方毕,闻廊下有刀戟之声,庄公讶曰:“此处安得有兵?”呼贾竖不应。须臾间,左右甲士俱起,庄公大惊,情知有变,急趋后户,户已闭。庄公力大,破户而出,得一楼登之。棠无咎引甲士围楼,声声只叫:“奉相国之命,来拿淫贼。”庄公倚槛谕之曰:“我,尔君也;幸舍我去!”无咎曰:“相国有命,不敢自专。”

  庄公曰:“相国何在?愿与立盟,誓不相害。”无咎曰:“相国病,不能来也。”庄公曰:“寡人知罪矣,容至太庙中自尽〔柏老按:这是芈熊恽(楚成王)先生要求吃熊掌故技,只是等救兵耳,连鬼也骗不住〕,以谢相国,何如?”无咎曰:“我等但知拿奸淫之人,不知有君。君既知罪,即请自裁,毋徒取辱。”庄公不得已,从楼牖中跃出,登花台,欲逾墙走。无咎引弓射之,中其左股,从墙上倒坠下来。甲士一齐俱上,刺杀庄公。

  庆封先生是崔抒先生“亲密的战友”,当崔抒先生干掉姜光先生之际,庆封先生同时搜捕姜光先生的党羽,展开屠杀。接着,拥立姜光先生的弟弟姜杵白先生当国君,崔抒先生仍任右宰相,庆封先生仍任左宰相。

  这种局面本可以维持下去,然而,权力欲望跟男女欲望一样,使人丧失理智,崔抒先生家庭之内,前妻之子和后妻(棠姜)之子,发生内斗,庆封先生陡起独霸齐国的野心,在一场充满了阴谋诡诈的杀戮中,崔抒先生血染满门,全家丧生。

  《东周列国志》曰:

  崔抒独秉朝政,专恣益甚,庆封心中阴怀猜忌。崔抒原许棠姜立崔明为嗣,因怜长子崔成损臂(在捕杀姜光先生之役中,为姜光先生卫士所伤),不忍出口。崔成窥其意,请让嗣与崔明,仅愿得崔邑(山东章丘——崔家的封邑)养老,崔抒许之。东郭偃与棠无咎不肯曰:“崔,宗邑也,必以授宗子。”崔抒谓崔成曰:“吾本欲以崔予汝,偃与无咎不听,奈何?”崔成诉与其弟崔疆,崔疆曰:“嫡子之位,且让之矣,一邑尚吝不予乎?吾父在,东郭等尚然把持,父死,吾弟兄求为奴仆不能矣。”崔成曰:“姑洗左相(庆封)为我请之。”

  成、疆二人求见庆封,告诉其事。庆封曰:“汝父惟偃与无咎之谋是从,我虽进言,必不听也。异日恐为汝父之害,何不除之?”成、疆曰:“某等亦有此心,但力薄,恐不能济事。”庆封曰:“容更商之。”成、疆去,庆封召卢蒲嫳,述二子之言。卢蒲嫳曰:“崔氏之乱,庆氏之利也。”庆封大悟。过数日,成、疆又至,复言东郭偃、棠无咎之恶。庆封曰:“汝若能举事,吾当以甲助子。”乃赠之精甲百具,兵器如数。

  成、疆大喜。夜半率家众,披甲执兵,散伏于崔氏之近侧,东郭偃、棠无咎每日必朝崔氏,候其入门,甲士突起,将东郭偃、棠无咎攒戟刺死。崔抒闻变,大怒,急呼人使驾车,舆仆逃匿皆尽,惟圉人在厩。及使囷人驾马,一小竖为御,往见庆封,哭,诉以家难。庆封详为不知,讶曰:“崔、庆虽为二氏,实一体也。孺子敢无上至此。子如加讨,吾当效力。”崔抒信以为诚,乃谢曰:“倘得除此二逆,以安崔宗,我使(崔)明也拜子为父。”

  庆封乃悉起家甲,命卢蒲嫳率之,吩咐:“如此如此……”卢蒲嫳受命而往。崔成、崔疆见卢蒲嫳兵至,欲闭门自守,卢蒲嫳诱之曰:“吾奉左相(庆封)之命而来,所以利子,非害子也。”成谓疆曰:“得非欲除孽弟(崔明)乎?”疆曰:“容有之。”乃启门纳卢蒲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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