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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回 司马昭弑杀曹髦


  却说姜维临行,分付廖化、张翼曰:“汝二人坚守祁山大寨,待使命至,便班师回汉中。”

  廖化曰:“此必中间谍之计矣。孙子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虽有诏,未可动也。”

  张翼曰:“蜀人为大将军连年动兵,皆有怨望,民心一变,安能长久?不如乘此得胜之时,收回人马,暂息锐气,以安民心,再作良图。”

  化曰:“倘魏兵随后追杀,则将如之何?”

  翼曰:“先令各军依法而退,我与公二人断后,以拒魏兵。”

  化从之,遂今大兵先退,化与翼断后。

  却说邓艾引兵追赶,只见前面蜀兵旗帜整齐,人马徐徐而进。艾叹曰:“姜维深得武侯之法也!”

  因此不敢追赶,遂勒兵回祁山寨去了。

  且说姜维至成都,入见后主。后主曰:“朕为卿在边庭,久不还师,恐劳军士,故诏卿回朝,别无他意。”

  维曰:“臣已得祁山之寨,正欲收功,不期半途而废。此必中邓艾之计矣。臣再出师伐魏,恢复中原,上报圣主之恩,下继武候之志。”

  后主默然。黄皓自此恨妒姜维。姜维整兵未足。

  却说党均回到祁山寨中,报知此事。邓艾与司马望曰:“君臣不足,必然内变。”

  就令党均入洛阳报知司马昭。昭大喜,已有图蜀之心,乃唤中护军贾充曰:“吾今伐蜀,如何?”

  充曰:“末可。”

  昭曰:“何谓?”

  充曰:“今天子疑主公久矣,若一旦轻出,蜀未能伐也。旧年黄龙两见于宁陵井中,群臣表贺,以为祥瑞。天子曰:‘非祥瑞也。’多官伏问之,天子曰:‘其龙上不在天,下不在田,屋于井中,乃幽困之兆也。’遂自作《潜龙诗》一首。诗中之意,深疑主公也。其诗曰:

  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
  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
  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如然!

  司马昭闻之大怒,与左右曰:“此人欲效曹芳也!”

  时有成倅、成济兄弟二人立于阶下。昭指贾充曰:“倘有事变,只在汝身上。”

  充应曰:“主公放心,自有调遣。”

  昭唤倅、济二人分付曰:“曹髦之首,只在汝兄弟手内。”

  各人应诺而退。

  时魏甘露五年夏四月,司马昭带剑上殿,髦以目视之。昭叱之曰:“视吾何为?”

  髦默然无语。群臣皆大呼曰:“大将军功德超巍巍,合为晋公,加九锡。”

  髦低头不答。昭厉声而言曰:“吾父兄三人于魏有大功德,今为晋公,莫非不容乎?”

  髦战栗而言曰:“谁敢不从耶?”

  昭曰:“《潜龙》之诗,视吾等如鳅鳝,是何礼也?”

  髦不能答,挥汗如雨。昭冷笑下殿,多官凛然。髦归后宫,痛哭终夜。次日,召侍中王沈〔音沉〕、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三人,入后宫计议。髦哭曰:“司马昭篡逆之心,天下人尽知也。朕不能坐受废辱,故请卿等同心讨之。”

  王经奏曰:“不可。昔春秋时,鲁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为天下之耻笑。今重权已归司马氏之门,为日久矣,内外公卿及四方之士,不顾逆顺之理,皆为之致死,非一人也,且陛下禁兵寡弱,非用命之人。今若不能隐忍,是欲除疾而疾愈深;疾若深,则为祸不小矣。陛下不可造次!”

  髦怀中取黄素诏,掷之于地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朕意己决,便死何惧?况不死乎!”

  于是曹髦入告太后。王沈与王业曰:“事己急矣。空自求诛三族,当往晋公府下出首,以免一死。”

  二人乃与王经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出首免死可也。”

  经大怒曰:“主忧臣辱,天下至理,安敢以求生而有于仁乎?吾愿杀身以成仁耳!”

  王沈、王业见经不从,急报司马昭去了。

  少顷,魏主曹髦出内.令护尉焦伯,聚集殿中宿卫苍头官僮三百余人,噪鼓而出。髦仗剑升辇,叱左右径出南阙。王经伏于辇前大哭而谏曰:“今陛下领数百人伐昭,是驱羊入虎口耳,空死无益。臣非惜命,实见事不可行也!”

  髦曰:“吾军已行,卿勿阻当。”

  遂望龙门而来,遇见贾充披戴盔甲,左有成倅,右有成济,引数千铁甲禁兵,鼓噪而入。髦仗剑大喝曰:“吾乃天子也。汝等突入官庭,欲弑君耶?”

  此时禁兵面面相觑,皆不敢动。充唤济曰:“司马晋公养你何用?正为今日之事也。若事一败,汝等全家皆灭矣!”

  成济绰戟在手,回顾贾充曰:“当杀耶?当缚耶?”

  充曰:“司马公有令,只要死的!”

  成济拈戟直奔辇前。髦大喝曰:“匹夫无礼乎?”

  言末讫,被一戟刺中前胸,撞出辇来。济大呼曰:“奉晋公之命,弑无道昏君!”

  再一戟,刃从两背上透出,死于辇傍,焦伯挺枪来迎,被成济一戟刺死于辇傍。众皆逃走。王经随后赶来,大骂贾充曰:“逆贼!安敢弑君耶!”

  充大怒,叱左右缚定,报知司马昭。昭入内,见髦已死,乃佯作大惊之状,以头撞辇而哭,令人报知大臣。

  时有太傅司马孚入内,见髦尸首,抱股痛哭曰:“弑陛下者,臣之罪也!”

  昭曰:“国不可一日无君。”

  遂将髦尸用棺椁盛贮,停于偏殿之内。亡年二十岁。昭议立新君,王业曰:“武帝之孙,燕王曹宇之子,见居安次县,封为常道乡公,可立为君。”

  昭从之,即发车驾往迎。昭会大臣议弑君之事,独有尚书仆射陈泰不至。昭令舅尚书荀顗召之,泰闻大哭不己。世人论者以泰比舅,今舅实不如泰也。使命催逼,泰遂披重孝而入,哭拜于灵前。昭亦佯哭而问曰:“公以此事何法处之?”

  泰曰:“独斩贾充,略可以谢天地耳。”

  昭沉吟良久,又问曰:“再思其次。”

  泰曰:“惟止于此,不知其次。”

  昭曰:“成济大逆不道,弑其人主,可推出剐之,夷其三族。”

  济大骂昭曰:“非吾之罪,乃贾充传汝之命,令吾弑主!”

  昭令先割其舌。济至死叫屈不绝。弟成倅亦斩于市,尽夷三族。后来史官有诗叹之曰:

  假意投身强哭尸,公然弑主待推谁?
  欲诛成济瞒天下,天下人人已尽知!

  又诗曰:

  司马当年命贾充,弑君南阙赭袍红。
  却将成济夷三族,欲使军民耳尽聋!

  司马昭入奏太后曰:“逆主曹髦欲兴兵弑娘娘,杀大臣,已被成济弑之。臣亦灭成济。请娘娘降诏以安众心。”

  太后惧昭威势,任意写了矫诏,及斩王经全家,以慰其心。王经正在廷尉厅下,忽见缚母至,经叩头大哭曰:“不孝辱子累及慈母矣!”

  母大笑曰:“人谁不死?正恐不得其死耳!以此弃命,何恨之有!”

  次日,王经全家皆押赴东市,其母神色不变,回顾经曰:“吾儿今日得死矣,勿怯之!”

  此时王经子母大笑受刑。故吏向雄痛哭不已,满市老小无不垂泪。后史官有诗赞王经子母曰:

  汉初夸伏剑,汉末见王经。
  真烈心无异,坚刚志更清。
  节如泰华重,命似鸿毛轻。
  母子声名在,应同天地倾。

  却说司马昭斩了王经子母,安抚人心已毕,时有太傅司马孚,将曹髦以王礼葬之。旬日间,常道乡公至,贾充乃劝司马昭就魏国正统。未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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