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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张格尔纵横西域 宣宗帝宵旰深宫(1)


  话说长龄告知家人,家人都道:“曹中堂机心也太重,咱们现在不必与他计较。”

  长龄道:“谁又不傻了,跟他计较什么,上头正信他呢。”

  随要朝服穿了,入朝谢过恩,择定出月初三出都。亲友们得着此信,忙都备酒饯行。长将军因边务倥偬,一概谢绝。此番出都,并不按站而行,择请训时光奉有密谕,所以昼夜兼程的赶,不意赶到伊犁。

  张格尔兵马,已非常利害,西域四座大城,喀城,英吉尔沙,叶尔羌,和阗,都已失掉。原来庆祥接了南路参赞之任,就叫司员把伯克阿布都拉唤来。这阿布都拉,原是伊犁地方的好回,狡诈百出,偏偏庆样会相信他!回中事情不论大小,都要询问他的。当下司员把阿布都拉唤到,见过庆参赞。

  庆祥就问:“张格尔手下到底有多少人马?各地回众可都服他?你总知道的。”

  阿布都拉道:“回参赞话,张格尔,李格尔,都是好事的人编造出来的。当日霍集占兄弟,大小和卓被巴达克山歼灭之后,他的孙子布拉登又被大军俘入了京师,和卓子孙早已灭绝尽净,年深代远。这会子,哪里又跑出张格尔李格尔来冒充和卓子孙。”

  庆祥道:“照你讲来,是逆回没有后裔存留了?”

  阿布都拉应了一声“是”。庆祥道:“怎么阿奇木王努斯咨报前任参赞永芹,又说张格尔确是和卓子孙呢?难道阿奇木王知道的倒没有你详细么?”

  阿布都拉道:“那是阿奇木王的妄报,永参赞的妄信,以误传误,就误到这会子,参赞再也不要信他。”

  司员在旁也帮着他讲话,庆祥信以为真,遂不设备。一面修本奏劾阿奇木王努斯妄报逆裔有子之罪。

  劾折拜发得没有几日,惊报传来,说逆回张格尔率领安集延布鲁特回众五千,由开齐山路突至回城,祭拜他祖宗和卓的坟墓。庆祥大惊,慌向左右道:“和卓的坟墓,回子称做玛杂,离这里只有八十多里。张格尔到了那里,怕就要来抢城呢。”

  忽报协办大臣舒尔哈善、领队大臣乌淩阿求见。庆祥忙叫请会。

  二人进内,舒尔哈善道:“参赞误信奸回的话,没有设备。现在张格尔哭祭先茔,很有攻扑喀城之势。如果有失,上头责问起来,如何回答呢?”

  庆祥道:“此事都是阿布都拉一个儿的不是,兄弟闲了总要重重的办他呢。”

  乌淩阿接口道:“参赞还要办他吗?他这时候怕在玛杂里,跟张格尔一块儿祭拜和卓呢。”

  庆祥惊道:“怎么阿布都拉会与张格尔在一块儿呢?”

  舒尔哈善道:“原来参赞还没有知道阿布都拉跟张格尔原是联通一气的,所以他力称和卓没有子孙呢。”

  庆祥道:“已往的事也不必论了,倒是眼前怎么想个法儿救急呢。”

  乌淩阿道:“先发制人,还是咱们先领一支兵,到那里去搜捕。天可怜见,侥幸打一个胜仗,保得喀城没事就好了。”

  庆祥道:“这件事情,少不得总要借重二位了。”

  舒尔哈善道:“都办的国家的事,说什么借重不借重。”

  庆祥道:“二位要带多少兵去?”

  乌淩阿笑道:“这里有几多人马呢,都提了去,剩座空城子参赞也难守御。随便抽调千几百名,咱们出仗,倒也不在乎兵多呢。”

  庆祥无语。

  当下乌、舒两人,点了一千二百多名兵士,配齐马匹器械,掌号出发。离了喀城,一直向玛杂杀去。这玛杂,就是和卓坟墓,周围五里多路,墙垣三重,形势颇为险固。两大臣军行迅疾,风驰雨骤,只半日就到了。

  张格尔闻报,就聚集回众演说道:“我回族弟兄听了,须知玛杂不是我和卓一家的私墓,是我们回部全族的圣坟。鞑子蛮横,胆敢侵犯圣坟,可知他们眼里竟没有回族了。我们要是不能保护圣坟,我回祖谟罕谟德在天之灵也要赫然震怒呢。回济有言:斩魔即所以卫道,为卫道而死者,即得升天。我们弟兄须努力,战胜固足卫道,战死亦获升天。我回族弟兄果皆血战而死,我知回祖谟罕漠德在天上定然含笑相迎呢。自霍集占减亡之后,鞑子虐待吾族,奴使兽畜,几不视为人类。我回族深怨积愤之气,上彻层霄。回祖谟罕谟德照鉴已久,此番开仗,我深信我回祖在天定然呵护,有胜无败,可断言也。”

  潮众听了他这一番话,勇愤之气顿时增起十倍,一个个摩拳擦掌,争欲平吞鞑子,扫尽满人。正这激昂当儿,舒乌两大臣恰恰下令攻扑,张格尔率领回众,开墙冲出,宛如一群猛虎,利害得要不的。遇者辄死当者靡。千二百名旗兵,不过半日工夫,差不多全军覆没。舒尔哈善阵亡了,乌淩阿率着十多名残军败卒逃回喀城。庆祥吓得面如士色。还是乌淩阿有点子主意,献计尽调各营各卡旗兵到喀城镇守。

  庆祥道:“我现在已经没了主意,营里头各事,悉凭老哥调处罢。”

  乌淩阿道:“公事总要参赞发的,不然,怎么调的动呢?”

  庆祥道:“老哥自去与老夫子商议罢。”

  公事发去不多几日,各路兵马都已调到。

  此时各城回子都已回应,旬日之间聚众万计。张格尔又派人联约敖罕,请他速派安集延万前来接应,要他事成之后,四城子女玉帛,共派公分,还愿把喀城割隶给他。回众见张格尔这么举动,都很不解。

  张格尔道:“苦军虽众,鸷悍善战,总要让人家一着。西域俗语,回兵百人,不如安集延一人。现在喀城鞑子虽然不多,深恐伊犁北路援军到来,我们就不免要受亏了。”

  回众才没有话讲。张格尔行军倒很谨慎,大队之前,派有马队哨探敌情,不时往来飞报。这日,接到军报,知道伊犁北路并无援军,喀城外面,扎有三大营,左是乌淩阿,右是穆克登布,中间大营,是参赞庆祥自守。浑河沿边,已有 敌人哨探小队。张格尔道:“早知伊犁北路没有援军,敖罕那里也不去联约了。”

  忽报敖罕率领安集延一万至。张格尔惊道:“敖罕行军,何其迅速呢!”

  自己约了他来,说不得只得排队出迎。两雄相见,大谈高睨。敖罕倒很披肝露胆;张格尔吞吞吐吐,言语之间很有猜忌的意思。敖罕道:“本汗接到尊处求救的信,连夜点兵赶来,一来是为替我们回族报仇雪耻,二来就为尊约公分四城的子女玉帛,并那割隶喀城的事情。”

  张格尔道:“话呢,原有这么一句,但是这会子,情势变迁,可不能再行那个约了。”

  敖罕愕然问故,张格尔道:“喀城的鞑兵,我自揣力量里还能够吃的住,伊犁北路又没有鞑兵,可以不必再借重了。”

  敖罕道:“咱们信奉回教的人,讲出的话,如何翻悔得?”

  张格尔道:“我又没有立过誓,翻悔一会儿,也不在乎呢!”

  敖罕怒道:“你要翻悔,尽让你翻悔,我也没工夫跟你计较。我现有一万安集延人马,你不割给喀城与我,我自己会攻取呢。”

  随点人马,把喀城四面围住,一鼓作气,尽力攻扑。不意城里守兵,抬枪弓箭十分利害,攻了三五天,一门都没有破。忽得军报,张格尔点兵派将,大有暗袭的样子。敖罕惊道:“要是这样,吾军腹背都受敌了。”

  遂下密令,但等天黑,三军一齐退回本部去。这夜初更时分,敖罕率领安集延众,寨拔齐起,回向本部而去。才行得五七里,树林里一声鼓响,大队回兵一拥而出,为首一将大喊:“敖罕留下首级再回去!”

  不是别个,正是那修书乞援的张格尔。敖罕大怒,挥兵接战,安集延虽然鸷悍,无奈归心如箭,没暇战斗,竟吃了个大败仗,有二三千名安集延,都降顺了张格尔。张格尔收为亲兵,遂还众攻城。

  也是贼运享通,城里头的铅硝,恰恰为抵御安集延用了个倾尽,竞被他乘虚而入,连破四大城,乌淩阿、穆克登布,都在浑河地方力战而死。这都是长龄未到任以前的事情。

  当下长龄就把西域军情,修本奏知宣宗。宣宗忧闷,密召曹振庸问计。振庸奏道:“陕甘署督杨遇春在军务上颇有阅历,倘叫他率事陕甘之众,驰赴哈密,会同诸军专事征剿,张逆小丑,或不难一举扑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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