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讥讽类12


  ◎州县署有六声

  司法、行政混合时代,俗吏之衙署辄有三声,笞杖、算盘、天平是也。至于政平人和,讼庭花落,厥为雅吏,而亦有三声。三声者何?则为唱曲,为吟诗,为下棋。

  ◎民之父母

  某令以贪虐着,为民所切齿者久矣。某年,将解职,要邑绅赠匴,绅不得已,以“民之父母”四字贻之。有滑稽者题一联于其旁曰:“蠹国殃民,别人说此之谓;横征暴敛,自我看乌在其。”

  ◎水晶板凳

  外官自监司以下各级官员,莫不有候补者,一时仕途拥挤,大有过江名士于鲫之概。闲员逐队衙参,往往听鼓终身,无一差委,其官厅坐位,几为之穿,故滑稽家辄谓为水晶板凳焉。

  ◎孝廉方正

  孝廉方正,必俟新君登极,由各州县博访特举,旷典也。光绪初年,有左某以孝廉方正得官,出宰吴邑。乃其流品与出身适成反比例,有人作联调之云:“曾是谓孝恶能廉,可欺以方奚其正。”

  又有嘲人之夤缘孝廉方正者,曰:“何谓孝,逼得母亲上了吊。何谓廉,每月常放二分钱。何谓方,浑身都是杨梅疮。何谓正,丫头老妈没干净。”

  ◎村塾赋

  上虞陈燧有《村塾赋》,穷形尽相,非深于世故者不能言。其警句有云:“三尺五尺之童,一楹两楹之屋。到小人国中,自侬居长;在蜜蜂窝裹,由我称王。”

  又:“尔其为劳也,如持脱锥而凿顽石,如策跛驴而涉高岗。”

  又:“尔其为闷也,如蚊蚋之并集于座,如婴孩之群号于野。”

  又:“汉令欲伸,防谢夫人之却立屏后;齐坛欲盟,忧郄从事之躲在帐前。”

  ◎嘲私塾诗

  有嘲私塾七律一章曰:“一阵乌鸦噪晚风,诸生齐放好喉咙。赵钱孙李周吴,郑天地玄黄宇宙洪。《三字经》完翻《鉴略》,《千家诗》毕念《神童》。其中有个聪明者,一日三行读《大》《中》。”

  ◎村学究文

  有仿制艺体集《四书》成语嘲村学究者,其撰人为尤十郎也。文云:

  “诲人不倦,可以为师矣。夫人幼而学之,必有我师焉。与乡人处,学而不厌,吾见其人矣。达巷党人曰,夫子之设科也,十室之邑,皆有所矜式,来者不拒,亦教诲之而已矣。久矣哉,教者必以正。生斯世也,为斯也也,一乡皆称愿人焉,夫子之谓也。有人于此,正其衣冠,动容貌,规矩准绳,子为谁?师也。彼一时,舍馆未定,则皇皇如也;此一时也,舍馆定,以约失之者鲜矣。至于日至之时,率其子弟,为贫者自行束修以上,未尝无诲焉。可以处而处,不其然乎?践其位,居之不疑,学诗乎?学礼乎?语之而不惰者,坐而言,自以为是。

  诵其诗,读其书,谆谆然命之乎?徐行后长者,往送之门,(送上学。)礼仪三百,薄乎云尔。拜下,与之坐,上焉者,然后为学,愿窃有请也。力不能胜,从先生者,(就外传。)是或一道,附之语人曰:予小子得其所哉?童子六七人,闻其声,辨之弗明,鴂舌。其徒数十人,观其色,不违如愚,涕出。有酒食,先生馔,杀鸡为黍而食之,未尝不饱,盖不敢不饱也。待先生,不踰矩。(送节规。)有童子以黍肉饷,亦可受也,斯受之而已矣。

  学之不讲,请问之,夫子不答,他日未尝问。论笃是与?奚可哉?以釜甑爨,(膳馆。)受一廛,外人皆称夫子,饔飱而治,自得焉。树墙下以桑。(是村学。)学不厌,教不倦,先生之号,谁敢侮之?处畎亩之中,循循然善诱人,先生之志,人皆信之。初命曰: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小子听之,必敬必戒。再命曰:视思明,听思聪,疑思问。必使学者,不愆不忘。继而有师命,今日之事,予将有远行,至于今,千岁之日至,若合符节,可以假馆。(如冬至节放假之类。)吾党之子小,尽信书,非礼勿动,无违夫子。

  当是时也,门人小子,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先生将何之?吾见其居于位也。作之君,作之师,足之蹈之,手之舞之,无所不至矣。为间,夫子言之,自外至,则见而知之。蹶者趋者,不已急乎?入门,勃然变乎色,以杖搏执之曰:今若此,何必读书?鄙哉石硁硁乎,相向而哭,血之流不得免焉。噫!今之学者,易地则皆然。”

  ◎尊公亦受约束

  光绪间,兵部郎中某居京师兵部洼中街,时封翁就养在邸。其厅事悬一联,上句云:“治家严如军令。”或问之曰:“何尊公亦受约束耶?”某悟,乃撤去。

  ◎翻令我作丈夫难

  北人何某尝仕于朝,初官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改部曹。夫人某氏,阃威甚厉,以何失翰林,怒甚,何长跪以谢?乃得释。既入工部,贽百金往拜满尚书为师,某嫌其菲,怒斥之。

  端午桥为撰一联曰:“百两送朱提,狗尾乞怜,莫怪人嫌分润少;三年成白顶,蛾眉构衅,翻令我作丈夫难。”

  ◎八宝豆腐羹

  光绪时,王可庄修撰仁堪出守镇江。初莅任,训导某晋谒,王言及某侍郎有抚苏之讯,某曰:“某侍郎与卑职,某科同年也。”继复谈及苏籍之京师当道,如潘文勤公祖荫、翁相国同龢诸人,某则云是与有戚谊也,是与有世谊也。既又言苏省现任之督抚将军,其中固非尽由科第起家,而某亦谓悉有年谊。

  王乃大愕,知其依草木,向壁虚造也,因语之曰:“俗称教官为豆腐官。君之亲朋,既皆大人先生,可为奥援者若是之多,而犹寂守苜蓿,则此豆腐必异寻常,当为八宝豆腐羹也。君诚足以自豪矣。”

  ◎左文襄讽藩司

  左文襄素有兀傲名。督两江时,年齿既尊,一时显达,出其部下者至伙,故兀傲益甚。尝令材官某投书于江宁藩司,嘱其面投。及见藩司,即与升炕并坐,侃侃而谈,藩司不悦。翌日上院,举以告左,左呼材官至前,责之曰:“昨日命尔送信,尔公然与藩台大人分庭抗礼,荒谬绝伦。须知藩台大人之炕,非我之炕可比,我之炕,由尔睡,由尔坐,藩台大人之炕,岂有尔之坐位乎?”

  藩司闻之,大不安。退而问巡捕,始知某盖题奏提督,赏穿黄马褂,曾署某处总兵者也。又一日,藩司谒左,见其亲兵戈什哈坐于仪门,未起立示敬也,告之左。左令巡捕传谕,于藩台大人回署时,站队恭送,赎先倨之罪。须臾,送藩司出,鹄立大堂两旁者皆红顶花翎。

  ◎福州无福

  光绪甲申马江之役,当局者张佩纶、张树声、何如璋、何璟,皆一时人望所归,乃不战而溃,诚出意外。一时八闽儿童,连臂踏歌,有“福州真无福,法人原无法。两何没奈何,两张没主张”之谣。

  当未败时,何璟终日礼神,树声终日奔走询人,时人谑曰:“制台不要头,抚台不要脚。”

  ◎八表经营三人会办

  光绪甲申,中、法事起,张文襄由晋抚擢粤督,吴县吴中丞大澄、丰顺张副都佩纶、侯官陈阁学宝琛均奉旨会办南洋军务,副都以败于马江,革职遣戍,陈亦责降,惟吴无恙。时有撰联嘲之者云:“八表经营,也不过山右禁烟,广东开赌;三人会办,且先看侯官降职,丰顺充军。”

  甲午之役,吴自请督师而溃,亦遂罢官,“先看”二字遂成语谶。至上联云云,则以文襄初授晋抚时,到任谢折,有“身系一隅,敢忘八表经营”语,且抚晋时严禁种植莺粟,督粤时奏开闱姓之禁也。

  ◎三品功名丢马尾

  光绪甲申,张佩纶督师马江,与法人战,败绩,郁郁不乐。后人李文忠幕,适丧偶,文忠妻以老女,遂晏居白下以终。或作联嘲之云:“三品功名丢马尾,一生艳福仗蛾眉。”

  ◎欲作绣衣难引线

  粤东某女士负才名,于归之夕,例有闹新房之举,来宾出联索女属对,其联曰:“花径碧烟迷野蝶。”众中有简某者,小有才,而性傲,言多轻薄,女厌忌之,因闻人呼之为简先生,故知其姓,遂应声答曰:“竹门白日系山牛。”简不悟女之嘲己也,犹鼓掌赞赏不已。众亦鼓掌戏简曰:“君为山牛,自宜至今不得青一衿也。”

  女闻言,转出联以试简,联曰:“密眼花针,欲作绣衣难引线。”盖取绣与秀同音。(粤人呼秀才为秀衣)简猝无以对,众大哗。女以简有不豫色,遂开折扇以蔽面,简始触悟曰:“疏骨折扇,虽遮粉面不全封。”盖粤人呼处女已破瓜者曰不全封也。众大笑,女赧然退。

  ◎惜不书孤拔顿首

  张靖达公树声既卒,李芍农侍郎尝服其布置炮台之得法,取司马懿过诸葛孔明营垒叹为奇材意,用于挽联,末句曰:“每经营垒叹奇材。”时正甲申也,于晦若侍郎式枚闻而笑曰:“惜下款不书‘孤拔顿首’耳!”

  ◎碧理小儿

  谭碧理提督江南,某年晋宫保衔。谭喜作擘窠字,而每喜书“多福多寿多男子,曰富曰贵曰康宁,”及“穷不到头,富不到底”等字,一楹联,一横幅,时时持赠于人。尝镌一图章,文为“青宫少保”,有所书,必钤于上。谑者曰:“‘青宫少保’,可对‘碧理小儿’四字。”谭闻之,乃辍而勿用。

  ◎荣于华衮

  李文忠公性好谩骂,所昵或将登用者,则骂尤甚,故左右辄以被骂之轻重多少,卜宪眷之衰隆云。督粤时,有思得中军者,顾与藩司触忤,或言君欲中军而与藩司不洽,似不可。

  此人遽曰:“是无虑,前日中堂已骂我滚矣!”盖武人心无回曲,竟直言之也。或改成语以讥之云:“一字之滚,荣于华衮。”

  ◎浑蛋

  天津某令性糊蛋,素有浑蛋之目。一日,有某妇以事起诉,陈说再三,令不省,妇怒曰:“宜外间有浑蛋之号也。今听断如此颟顸,果是浑蛋,人言固不诬耳。”令叱曰:“胡说,浑蛋之如我者,能有几耶?”

  ◎张得开管不紧

  直隶乐亭县有宋、刘二姓,富而骄者也。科举时代,二姓或贿买官吏,或雇用枪手,盗取科名。某年县试,知县张某啖刘之贿,刘姓子弟尽列前茅,府考时,太守管某又受宋之托,而宋姓 亦皆列前茅。

  众大不平,因赠联以嘲之曰:“头场刘,二场宋,宋进去,刘出来,彼此同乐;知府管,知县张,张得开,管不紧,上下皆松。”

  ◎一日看花千金买笑

  潘文勤公祖荫尝诣徐相国桐所,徐方以道学自命,时适有门生在座,徐殷殷然以立身敦品相勉,严戒独游,刺刺不休。

  文勤从旁止之曰:“可勿过虑。近来举子类属寒畯,京官亦多穷窘,断无余赀以供挥霍,那能复如往时吾与老同年一日看花、千金买笑之豪举无前也。”

  语罢,犹故为咨嗟太息者久之,徐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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